说话间,锅里茶香四溢,绛月拎起来向杯中注满,更觉香气扑鼻。这石岩白原是能仁院的石缝间生长出来的,僧人采得此茶,制成茶饼,一年不过八块,确实难得。
章衡早就尝过了,这时捧起茶来抿了一口,却失忆一般称赞道:“果真是好茶,清香回甘,比我过去吃的都好呢。”
晚词听了,果然欢喜,吃过茶,犹将杯子拿在手中,把玩不住。
章衡道:“此物成双成对,寓意又好,妹妹若是有了意中人,正好做定情之物。”
晚词脸色骤变,道:“我并没有意中人,现在没有,往后也不会有。姐姐应该明白,你我之间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章衡道:“话是不错,然而妹妹正值青春,我怎么忍心看你形单影只,孤独终老。你平日见的人多,若有心中喜欢,又十分信得过的,也未尝不可作伴。”
晚词虽然相信十一娘是个女人,但仔细想想,并不是那么确定。倘若十一娘是个男人,他如此厚待,究竟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他亦或她说这话,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另有深意?
晚词低头摩挲杯壁,沉默半晌,喃喃道:“哪有这样的人呢?”
章衡道:“有没有,只能妹妹自己去瞧。我说这话,只是想你知道我并没有拘束你的意思。”
晚词抬眸看住十一娘,不是毛遂自荐,也不是拉皮条,全然为她着想,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个男人?
她自觉不该疑神疑鬼,握住十一娘的手,道:“我知姐姐心意,有姐姐作伴,如今这样我已别无所求,何必再去招惹麻烦?男人终究是男人,靠不住的。”
章衡闻言,心中未免气不愤,六年来他为她牵肠挂肚,昨晚把话说得那样明白,她怎么还觉得靠不住?到底怎样,她才肯遂他的意?
章衡捏着晚词的手,看着那五指春葱,心中一瞬间有种种凶念,嘴上敷衍道:“妹妹所虑,也不无道理。”
两人中间的矮几上点着一盏油灯,灯花一闪,灯光微弱了许多。
晚词拿起手边的小银剪挑灯花,章衡抬眼看她,光影晃动,她有一种虚幻的美。
绛月又斟上两杯茶,章衡挥了挥手,这丫头便退下了。
晚词道:“姐姐,我有一幅画当初留在光化坊的宅子里,没有带去济南,如今这宅子归我堂兄所有,我原想让无病暗中潜入,取回那幅画,又怕里面不同往日,我说了他也找不着。不如今晚你和我一道去取罢?”
章衡心想出去走走也好,省得闷在这里,做出什么事来叫她受委屈,遂点了点头,道:“那就去罢。”看着她那身月白长袍,又道:“你不能这样去,得换身不显眼的衣服。”
“我晓得。”晚词向他一笑,打开衣橱,取出一套夜行衣。
章衡也笑了,道:“原来范大人这做贼的行头都准备好了。”
晚词解开腰带,脱下长袍,又坐在床边脱了靴子,褪去夹纱裤。章衡坐在暖炕上,泰然自若,目光毫不回避。
她本来就瘦,穿着薄绢衣裤,更显得单薄如纸,吹弹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