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双明透得可以一眼望到底的眼睛里,看不出其他的情绪。
老皇帝缓缓笑了笑:“朕听说你们往返的路上,都不怎么搭理彼此,吵架受欺负了?”
钟宴笙点点头。
他白天不搭理萧弄,萧弄晚上爬进窗来就要欺负他。
“定王少加孤露,不涉经学,朕怜他身世,曾将他接到宫里管教,只是他在漠北长到九岁,性子定了下来,野性难驯,爱逞凶斗狠,长大之后,做事越发没规没矩了。”
老皇帝悠悠道:“迟早害了自己。”
钟宴笙听他评价着萧弄,听到最后一句,眼皮狂跳。
老皇帝什么意思?
听这个语气,他难不成是想对萧弄下手了?
也对,宝庆府那一程,老皇帝就派人串通了蛮人,想把萧弄摁死在不见天日的山林里,事实上他也差点成功了,萧弄头疾爆发之后,负伤甩开了展戎等人,浑浑噩噩地孤身躲在深山里,若是伤口一直不用药,再遇上刺客,下场就真的很难料了。
或许是因为身体逐渐衰弱,老皇帝愈发急于将权力收回手心里。
结合老皇帝怀疑自己的表现,钟宴笙心底又是一沉。
萧弄与他的婚约,老皇帝肯定是知道的。
老东西既然会试探他,那说不定也会试探萧弄的态度,下午老皇帝借着德王提及世子的亲事,把话题转到他头上,说不定也是这个目的。
恐怕这会儿“十一皇子要说亲”这个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德王这张嘴!
第一次见面时,就给他引火烧身,这一次又把火惹过来了。
……萧弄可千万别有什么太激烈的反应。
但是钟宴笙不确定。
萧弄做事随性,这些若不是顾忌着脑子里的东西,恐怕早就把老皇帝蹬下来了,但若是涉及到钟宴笙,萧弄恐怕就没那么好的耐心了。
他越发急着想回去给萧弄传消息了。
钟宴笙急,老皇帝却不急,让钟宴笙读了几个弹劾萧弄的奏本后,又翻出其他的奏本,笑着道:“来,小十一,朕教你怎么看奏本。”
皇帝亲自教皇子看奏本,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几乎等同于属意了,德王都没这个待遇,要是让方才气闷的德王知道,八成德王又要气得摔东西了。
田喜无声侍茶,微不可查地望了眼钟宴笙的脸。
上一个有这样的待遇的……是先太子裴羲。
老皇帝给出这样的“殊荣”,钟宴笙到口的告辞就说不出口了。
他要是拒绝了,显得也太不知好歹了。
书案上的奏本堆得小山似的高,都是过了内阁和萧弄手的,一部分还有萧弄的批注。
看到那些熟悉的字迹,钟宴笙心里复杂,也不知是安稳多些,还是担忧更多些。
直到天色渐深,钟宴笙见老皇帝逐渐显露出了疲态,还以为老皇帝终于要把他放回去了。
哪知道老皇帝搁下奏本,冷不丁又吐出一句:“小十一与朕离散多年,朕实在不忍分别。耳间有张小床,从前住过人,今夜小十一便住在耳间,陪朕在养心殿歇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