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那名宦官身着朱衣,手持拂尘,袖口处的两道金边分外夺目,显出他的身份与身后几名青袍宦官绝不相同。
应当是宫内有些品级的掌事公公。
而他身后,江萤的父亲江文道的态度更是微妙。
身为从四品的官员,他对待这名宦官的态度非但不倨傲,反倒可以称得上是殷切。
仿佛他这朝廷命官,还要阿附这名阉人一般。
陈三郎的脸色微变。
江文道的官职不算太高,但少府少监这个职位,素来是和宫中紧密关联。
连他都要阿附的宦官,他也绝吃罪不起。
陈三郎的面色一变再变,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声试探:“这位公公前来,所为何事?”
他的话说得客气,但这位宦官连瞧也不瞧他一眼,只是对站在假山旁的江萤满面堆笑:“江姑娘,原来您在这里。可让奴才好找。”
江萤羽睫轻抬,向他微微福身行礼:“不知公公来寻臣女,是为何事?”
宦官笑着道明来意:“不是什么大事。奴才只是奉命请您到城外的白马寺里祈福几日。”
他提点道:“这是宫里的意思。”
朱衣宦官说到这,眼风似不经意地往陈三郎这一扫,耷拉着脸皮似笑非笑:“这位公子可听清楚了?”
陈三郎面色青紫,半句话也再说不出来。
江萤指尖轻蜷,闻言也不知是该放下心弦还是愈发紧张。
但如今箭在弦上,她已没有迟疑后悔的余地。
她遂缓缓垂落视线,对宦官轻声道:“那便有劳公公。”
乾坤殿内,明烛高烧。
皇帝倚靠在明黄的迎枕上,满面疲倦地微阖着眼帘。
他今年不过四十余岁,却因多年风疾缠身,而要比皇后看着衰老许多,甚至令人难以自这具枯败的身体,看出他年轻时英武的模样。
容隐自殿外而来,至龙榻前向他行礼:“父皇。”
皇帝缓缓转首,支起眼皮看向他,嗓音透着久病的沙哑:“朕听德胜说,你刚去了趟钦天监。亲自过问宫内卜吉的事。”
即便是久病在身,宫中的事依旧难以瞒过这位帝王的眼睛。
容隐亦不曾否认。
他垂落眼帘,并未提起钦天监内有人篡改江萤生辰之事,仅是简略回道:“
()神鬼之事,向来多有曲折。儿臣多过问些反倒不易出错。”
皇帝短暂地笑了声,略微抬手,示意身旁的宦官替他将迎枕垫得高些:“朕这些年给你赐婚都被你回绝。如今倒难得能有女子让你如此上心。”
他似有些感怀:“立业成家,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