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缇桢面露不忍,难以想象他们先前竟然过着更加悲惨的日子,顿了顿才说:“那他用你们做什么?”
施应玄道:“……就是吃药。”
有时候是一个人吃几种药,有时候是几个人吃一种药,有些药吃完没什么反应,有些药吃完全身都很痛。
没吃药的时候也试过逃跑,但没有一次成功,吃了药痛不欲生,却不敢喊叫,怕吵醒别的小孩挨揍,她和张绗青的手臂上一度都是对方咬出来的牙印。
萧缇桢吐出一口气,眼里竟隐隐有些水光,道:“你们俩……是一起被带到这里的吗?”
“不是,”施应玄说:“是在这里遇到的。”
说到过去,她的脑子里也没剩多少,四五岁之前的记忆早就模糊不堪,唯一能记得的只有一个下大雪的冬天,有一个人匆匆地把自己扔在了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
这些年不管她多么努力回想,至始至终能想起的只有一个风雪中灰扑扑的背影。
有时候她也在想,那个背影到底属于谁?是她的母亲?父亲?还是师父?长辈?他们到底为了什么要抛弃她。
这么多年了,她都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施应玄抿了抿唇,继续说:“快冻死的时候,被一只妖修发现了。”
那是一只巨大的白猫,蓝汪汪的圆瞳,尖尖的耳朵,远远望去几乎与洁白的雪地融为一体,脚步无声地绕着她走了一圈,似乎在确认她到底是否还活着。
她冻到僵硬的身躯最后在白猫柔软的肚皮底下回了暖。
第二天那只猫给她找了点吃的,是一些灵智未开的野兔野鸡,思索半晌,甚至还用利爪为她剥开了皮。
在那段时间里,她第一次彻底又直观地认识了这个世界——盘踞在大树上的蟒蛇,从街道上飞奔而过的白狐狸,一挥手能引火生水的男人女人,叫不出名字的符箓、丹药、阵法,术法……同时也发现了自己在此处实在弱小的有些与众不同。
她和那只白猫无声地相处了一段时间,直到有一日,它将施应玄送到了一个人修手里。
那个人修是个好人,施应玄并不否认,她虽然不大管她,但也像萧缇桢一样给了她吃食和衣物,有时还会让她帮忙整理书籍——一面巨大的好似无边无际的书墙,可惜里面的字她一个都看不懂。
那个人修有一日没一日的看顾了她两年,直到七岁上的时候,她被以三张符箓的价格卖给了另外一个人修。
她那时几乎不可置信,卑微地跪在尘土里哭求,说自己会听话,会少吃一点,可惜最后还是没换来对方的心软。
她看看那符箓,再看看她,纠结地估量着二者的价值,最后叹了口气,说:“抱歉,我真的需要这些。”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再一次给她留下了一个背影。
至于对第二个人修……她的记忆便单薄了很多,因为他买了她似乎就是为了打骂她,为了在一个凡人幼女身上寻找自己的优越感,那几个月她浑身都是伤,但好歹没被弄死。
直到第二年冬天,她又一次到了一个新地方。
这一次才是真正噩梦般的开始。
张绗青就是她被那个魔修带走后没两天遇到的,彼时她被喂了药关在一个狭小的屋子里,屋门开阖的时候另一个身影也被丢了进来。
她和张绗青被喂了同一种药,关在一起。
那药很苦,很痛,浑身像是被烧透了,两个人都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很快又趴在地上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