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忍不住了,晶莹的泪夺眶而出,一顿,怕被看见,急忙低头擦泪。
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哭,然而眼泪却越擦越多,忽然此时,听到皇帝哎哎了两声:“阿耶好像好了些?没那么痛了……”
她抬眼,见皇帝已睁开眼在看着自己,瞧去,他面上的痛苦之色果然轻淡许多。
“真的好了些吗?”
絮雨依旧不放心。
胡太医精通针灸,能用针法减轻些痛楚。若是疼痛减到可以忍受的程度,再有她在旁监督着,阿耶应当慢慢就能戒掉一发病就用丹丸止痛的习惯了。
“胡太医他就在外面,我叫他来!给阿耶再看看——”说完抹了下眼,转身匆匆朝外走去。
“不用不用!”
皇帝闻言面色微变,一下坐了起来,探身抬手拦着絮雨。
絮雨被皇帝拽住,停步转头看去。只见皇帝一把拿掉额上贴的药包,甩开了,自己人也跟着坐了起来,笑呵呵地道:“阿耶真的不痛了!全好了!不用叫胡太医!”
转眼,他就从奄奄一息的模样里恢复了过来。絮雨放心之余,未免诧异,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见皇帝忽然又皱起眉,自己抓住了榻沿,作势慢慢躺下,口里道:“好像还是有点晕……嫮儿你扶一下阿耶……”
此刻絮雨心里已经雪亮,气得不行,一把擦去自己面上还残带着的泪痕,恼道:“阿耶你这是作甚?你当自己才三岁吗?”
皇帝昨夜身体不适是真,折腾了一夜,才缓回来。早上得知女儿平安归来,松气之余,思忖她昨夜质问的事,又颇觉烦恼,怕她回来还是不依不饶,这才装病,想以此蒙混过关。
此刻见被识破,老脸一热,幸好此殿只有昏光,料女儿也看不清,强作镇定:“你一生气就跑得不见人,叫阿耶怎么放得下心?昨晚疼了一夜,哪里作假?不信你问你的好伴当去!”
絮雨看着面前的皇帝,衣裳发皱,头发胡子乱蓬蓬的,哪还有半点帝王的威仪?气恼之余,心里又觉他有几分可怜,想了想,终于还是忍气,决定不和他计较,绷着面道:“方才赵伴当说你药也没吃。”
皇帝觉察女儿口气缓了下来,忙道:“这就吃。端进来。”
絮雨走出去。赵中芳正等在精舍外,听到絮雨说皇帝已无大碍,要吃药了,松一口气,便叫太医们回去,又送来一直温着的药。
絮雨端入,皇帝喝了。赵中芳再叫宫监抬来一张食案,等宫监退下,笑容满面地道:“公主早膳应也没用吧?就陪陛下一道用些小食。”
案上食物不多,但精洁可口,两样粥品,一甜一咸,甜为杏仁粥,咸为鱼羊粥,还有两盘糕点,几种鲜蔬并果子。都是絮雨小时候在定王府里喜欢吃的东西。
皇帝自己起身,坐到食案前,却不动箸,只望着絮雨。
她迟疑了下,在一旁赵中芳期待的目光之中,终于,慢慢走了过去,陪坐下来。
赵中芳上来服侍。父女各不说话,吃了这一顿多年之后再次同案的早饭。饭毕漱口,撤案下去,絮雨走去,灭了烛火,将帷帐一一束起,再开窗通风。
赵中芳此时捧着梳镜走来,为皇帝净面梳头。
絮雨在旁静静看着。皇帝靠坐在榻上,眼目半垂。
毕竟年已半百,应是昨夜折腾了一夜的缘故,此刻他的面上显露出了淡淡倦意。看着,看着,她也不知怎的,走了上去,示意赵中芳将梳子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