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朔的笑容中,苦涩更甚:“一般人家,哪有什么闲钱,逢年过节才舍得用上书信,便是与远方未归之人联系,一载也寄不出几封。至于书画,我身负重罪,若是不慎流出,让有心人发现,便是无穷的麻烦,声声小姐也知道的。便可怜可怜真真吧。”
韶声听他又用真真自称,更不以为然了。
现在知道害怕被发现了?
又来恶意卖娇?
在医馆的时候太过头,阴阳怪气的,一看就不怀好意,现在又故技重施,就没有正常的时候!
她撇撇嘴,打好了腹稿,准备大声驳斥。
没成想,当她抬眼,望向齐朔——他潋滟的眼波里,绕着层层的委屈,多情极了。苦涩的笑容从他润泽的唇角若有若无地逸出,好似是河边柔柔的柳枝,不伸手扶起,就要委顿在地了;又像是摇摇欲坠的剔透琉璃,不轻轻摆正,就要泠泠碎裂了。
他却并未刻意作态。
虽然韶声心中想法坚定,但仍受不了这样美貌的冲击。
她红着脸,话语结巴得不成句子:“你、你的书画……可以、可以……伪装成别人的手迹,卖赝品……也能赚钱。而且、而且……刚才那个书生,他不、不赚钱……怎么还出来、来摆摊啊……”
“便是大家真迹,在此处也无人问津。”齐朔解释,“那书生靠卜卦算命维生。”
韶声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她扭开头,不看他的脸,这样便能维持着如常的镇静:“所以叫你卖赝品。真迹没人买得起,赝品便宜些,不就有人买了吗?”
“小姐不知。玩赏字画此等雅事,只有小姐这种高门贵家才负担的起。一般人家,字画于生活无用,钱财便会去更有用的地方。若是连饭也吃不上,自然不会有心思欣赏字画。反而是卜卦算命,确实能有些薄获,多数人遇事不决,便会求问吉凶。”
又说她不知了!
韶声十分敏锐。
不知就不知!那又怎样!她是大小姐,又不是他这种四处躲藏的重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是应该的吗!
还说什么算命能赚钱,那不是骗钱吗!
卖画好歹是明码标价,买卖全凭自愿。再不济,买回去还能挂着欣赏!
穷人买不起字画可以不买,省钱留下来吃饭。算命却要引诱人将本该节省的钱财,浪费在虚无缥缈的求运上!
这算什么?不就是趁人之危赚黑心钱吗?
韶声义愤填膺,又不知不觉地把心中所想,全部说了出来。
“小姐不信命由天定?”齐朔听完韶声所言,声音带上点惊讶,“可我曾观小姐为令堂抄颂经文,便是到了城南我这里,也不懈怠。于礼佛之事,颇为热心。”
韶声看得仔细,发现他还微不可查地,挑起了一侧的眉毛。
“有何不妥?佛祖慈悲,庇佑苍生,自然要虔心敬服。而所谓命数,都是人自己选出来的。你怎敢拿算命这种勾当,与佛祖相提并论,是玷污,是大不敬!”
本朝崇佛,韶声身为贵女,自然深信不疑。齐朔的话,让她觉得对自己的冒犯事小,最要紧的是犯了口忌。
“你回去了,也要赶紧抄上几部经文,在佛前忏悔请罪。我叫紫瑛带着元宝,去为你请些供佛之物来。”
齐朔颔首,脸上挂上了温和无害的笑意:“好,多谢小姐费心。”
“别笑了!我不与你闲话了,你最好是从现在就开始默诵经文,才好叫佛祖看见你的态度,原谅你的无心。”韶声认真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