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匪首游达,做事倒有些章法。只是手下人心太散,大多都是流离失所之人,无牵无挂,才窜于山间。若是让他们都成了家,便算是另一种奖励。再生了子,牵挂更多,也更好控制,利于结寨。”
“可惜了。“
”可惜空有雄心,尚缺能力。受着手下的挟制,困于山中,无法再向前多进一步。只能与这澄阳城里茫茫多的老爷们,分那从南边朝廷骗来的,三瓜两枣的赃物。”
“反而叫我借着这雄心,稍加挑拨,便与澄阳守备同归于尽了。死得当真潦草。“
”我坐收渔翁之利,白得一座澄阳城。”
“声声小姐,你救来的真真,是不是很厉害——?”
最后,齐朔用一阵怪声怪气的逗弄,作结。
韶声心中端坐着的佛,在齐朔这番半戏谑,半认真的话中。
轰然倒塌了。
她从出生起,便随祖母、母亲一道供佛。
多年以来,佛念在心中早已堆成了金光万丈的佛像。
祈愿要问佛,噩梦要求佛。
而这座佛像,倒塌也如堆砌时一般,一片接着一片,碎开,然后倒地,化为齑粉。
佛祖佛祖,不过是笨重的泥胎木塑,往上抹一层薄薄的金粉。
世上哪有佛祖?
只有面前这只化作人形的恶鬼。
恶鬼皮囊美丽,视人命如儿戏,杀人如吃饭喝水。
但在这段时间里,他确实护着她。
韶声将脸埋进自己的臂弯。
她不知要如何面对他了。
韶声又想起在故京城时,她强要齐朔抄经。
抄好的经文她未及检查。
佛祖却成了无稽之谈。
“好好,你不想听我的事,想听柳家的事吗?”
齐朔见着韶声恹恹的样子,轻轻叹气。
“不想。”韶声固执地不抬头,声音全蒙在身子里,听不太真切。
他却并不是真的征求韶声意见:
“还是要知道一些。你们很快就会再见。”
“我要同方家见一面,柳家可为我作掮客。方家之长方必行,是你祖父柳融曾经的上官,当年的阁臣中,他也是南派之首。你应当认识。如今,应是南方士林之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