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教授他们读书写字的师傅们,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教授皇孙们的学者们,绝不只教授他朱瞻埈一人,也不可能对朱瞻埈有格外的偏向,他们没有这样的胆子,也绝不会有这样的意愿。
而至于那些宦官和宫娥,显然可能性也不大,一群伺候人的玩意儿,许多人大字不识,指望他们能说出什么话来,还能让朱瞻埈接受,这种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朱棣显然几乎是指着朱瞻埈的鼻子问,这是不是你的母妃李氏,在背后从中作梗?
因此,这朱瞻埈一听这话,骤然之间,便开始汗流浃背起来,他捏了捏已经生出冷汗的手心,努力地稳住心神,战战兢兢地道:“这是孙臣自己的念头,孙臣……只是心疼阿舅……”
朱棣勾唇,笑了起来。
张安世端坐一旁,看了朱棣一眼。
他是清楚朱棣的。
如果朱瞻埈这个时候赶紧认错,那么朱棣也不会在继续过问这件事,毕竟……他不会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可偏偏,朱瞻埈下意识的继续狡辩,却实在犯了大忌。
此等狡辩,也就是坊间戏文里强词夺理的水平,到了朱棣这样层次的人,拿这一套来狡辩,几乎等于是在侮辱朱棣的智商。
这朱棣一笑,却显然是动了真怒。
张安世倒不想闹得不高兴,于是忙道:“陛下,算了,瞻埈年纪还小呢,臣小时候,可比他还糊涂呢!”
朱棣冷笑一声,道:“小小年纪就如此,大了更了不得了。”
这话里的嘲弄意味十足。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张安世的劝说起了效果,朱棣面色虽冷,却道:“你既不必张卿家来护佑你,那也一切由你,朕已敕封你为郑王,那这郑国的事,自是由你自己拿主意。”
朱瞻埈心惊胆跳之下,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叩首道:“孙臣谢皇爷恩典。”
朱棣却又道:“你的母妃……可是李昭训?”
朱瞻埈打了个哆嗦,道:“是……是……”
太子的妻妾,亦有不同的等级,譬如有正妃,也有侧妃,除此之外,还有嫔等等,在这之下,则是奉仪、昭训、承徽、良媛、良娣等等封号。
历来母以子贵,而这李氏,为太子生下了朱瞻埈和朱瞻垠两个儿子,照理来说,即便不能升为侧妃,至少也可升格为嫔的,偏偏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昭训,可见在此之前,她的地位有多低下。(前面说到李氏是侧妃,现已改为昭训)
朱棣只吁了口气,道:“她身子如何?”
朱瞻埈道:“尚……尚好……”
朱棣道:“她的两个儿子,都即将要去扶桑就藩,只怕到时她心里也惦念的很,不妨如此,朕就开恩,准其出东宫,随你们兄弟二人,往扶桑奉养,颐养天年吧。”
朱棣说着,侧目看了朱高炽一眼,朱高炽端坐不动。
而朱瞻埈却是一下子五味杂陈起来,按理来说,前往藩镇奉养,本是恩典,可一般这种情况,往往是父亲死了之后,才会恩准的。
在父亲尚在的情况,带去藩国,这几乎等同于是流放了,这也意味着,此番去国,在大明,再不会有人和他们兄弟二人有什么瓜葛,也不会有人在皇帝,亦或者是太子身边,为他们兄弟二人说话。
可眼下皇爷爷做的这个决定,分明是对他们的母亲滋生出了警惕之心。
他心下沉了沉,却也只好道:“孙臣……谢皇爷恩典。”
朱棣只虚抬了手,淡淡道:“好了,朕乏了,尔等……下去吧,后日便是黄道吉日……”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露出疲惫的样子。
朱高炽在此时,慌忙起身,带着张安世和众子道:“臣等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