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开始说胡话,是因为喝了酒吗?”黑色的影子黏附在地面上向前方蜿蜒而去。
未原用镰刀迅猛地截住地上的那团影子,喝道:“文秋君!”
“很抱歉,文秋君不在那儿。”文秋君用带有歉意的语调笑着说。她在未原的身后不远出现,神奇地从石板地面下面爬出来。这个才是文秋君真正的身体,而被未原截断的那个只是一个障眼的幻影。
虚幻的镰刀猛然朝文秋君的本体劈过去,文秋君把自己的身体一分为二,镰刀从她两半的身体中间徒劳地划过。她仿佛把自己的身体当做了一个可以任意揉捏的橡皮泥!
一半身体在地上,一半身体漂浮在半空,这两半身体同时朝钻进大路旁七拐八绕的巷子里,在计划之外找到了最适合逃逸的路径。
未原绝无可能放过她,他紧跟前面时隐时现的文秋君,在错综复杂的道路里左转右拐。
文秋君把巷道内杂乱的物件一股脑地朝身后丢,他们所经之处哐啷作响,一团乱糟。未原不得不化作黑雾贴着附近的墙。不过这反而使他的行动速度要比人身时快不少。
“文秋君!”
这一声严厉的呼喊响在文秋君耳边!
根本不需要回头看,文秋君抱紧怀里的陶罐继续提速,闪身拐进左侧的巷子里。
可一个鬼,能甩掉下决心抛却旧情的死神吗?死神就是所有死去之物的……影子。
砰!!
后心遭到重击,文秋君像一枚出膛的炮弹将墙体撞得四分五裂,未原抛了抛手中的陶罐,语气轻松地说:“抓到你了,文秋君。”
“咳咳咳……呼。”
文秋君变回灵魂原本的面貌,眼神中充满功亏一篑的不甘,未原把陶罐放入空间缝隙里后才朝她走过来。这个男人距离她愈近,文秋君奋力把使她动弹不得的碎砖块扒开。
无用功而已。未原扼住文秋君的脖子。
“你的来世和你的性格简直一模一样……你知道吗,我很好奇,他喜欢上的姑娘会不会变成下一个文秋君。哈哈哈……现在我随你处置。”
“你应当去给那些因你而死的人们赎罪。”
未原做不到在谈论死亡时放肆地去笑,死亡分明是一件悲痛又严肃的事情。可是他的心软……每一次都换来文秋君不以为意的轻慢嘲笑。
“你知道吗,当一个人背负上他者的性命后,他的人生就不再归自己掌控了。鬼生也同样,”
“如果换做我活着的那会儿,那个喜欢又崇拜你的女人肯定会把你讲的这些大道理奉为圭臬。”
说完这一句她艰难地耸耸肩:“可惜她在你忙于责任的路上死了。文秋君死在冰冷的大宅院里,合眼的时候你还在这个世界的旮旯里捉鬼。”
她说着自己的死亡,语气也像点评别人的死亡时那样轻慢。未原扼着她脖颈的手不禁用力几分。
“你掐不死一个鬼,省省力气给我一个痛快吧。鬼不需要呼吸,也不用靠声带才能说话。”
未原一直很念旧。在外时他是鬼物最害怕遇见的影子,在内时他是一个善于原谅的男人。文秋君活着时他忙于责任,甚少有仔细倾听过她的怨言和苦闷,后来文秋君郁郁而终,死后化作幽魂站在他的责任的对立面,未原才发现文秋君对他的愤懑竟然压的他难以呼吸。
为了坚定这一晚的决心,未原付出了将曾经往事抛出脑袋的代价——那些回忆是他一个人的珍宝。
他和文秋君之间产生的分歧使珍宝失去了应当有的意义和价值,宝物失去光泽,又在一次次的争吵和原谅中被矛盾和平淡打磨成一个普通的杯子——
文秋君,唯一一个让自己犹豫不决的人。镰刀抵住她心口时未原不忍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