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棹歌颇为懊恼:“嗷,早知就托人在这鲁山县问一问了,难怪在州城那儿找了许久都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这就是灯下黑吗?”
这声俏皮又生动的嚎叫完全出乎崔筠的意料,也打破了她对这伙危险程度不亚于强盗的镇兵的认知,崔筠握着袖中匕首的手微微松开了些。
出了鲁阳关,张棹歌率领手下的一百县镇兵回城寨。
崔筠已经知晓了张棹歌的身份,并不着急从对方的口中打听窦婴的近况,别过后,便赶往鲁山县昭平乡。
崔家在此有田产、山林,还有一处别业,是崔父生前便经营了多年的。
当初叛军从旁边取道去汝州城时,便到此处搜刮破坏了一番。这两年间,别业经过多次修缮,修复了七成建筑和园林,才不再显得萧条破败。
别业外,一青年仆役领着两个僮仆伫立远眺,看到熟悉的牛车出现,青年仆役小跑着上前行礼:“小娘子一路辛苦了。”
崔筠再下车时,已经戴上了帷帽。
她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说:“找乡县里的郎中来为伤者医治,至于不幸身亡的人,好好安葬了,每人发三十石米、五端布(注1),另外安顿好他们的家人亲眷。”
青年仆役看到死者,面有戚色,应道:“喏。”
崔筠进门摘了帷帽,有一中年仆妇迎面走出,看到她脸上的血迹,吓得止住了步伐,捂着嘴低呼了声:“这是怎么了?”
双丫髻婢女朝烟见了仆妇就像找到了倾诉口,将她们今日遭遇了强盗一事告诉了仆妇。
仆妇的神色顿时微妙起来,瞧着似乎还有些遗憾。
婢女还以为看错了,正要细看,仆妇的脸上已经堆起了笑容:“万事大吉,七娘子平安就好。那群贼真是该杀,杀得好。”
崔筠反应平淡,像是还未缓过神,直接回了屋子,叫来婢女打水给她洗脸。
仆妇冲着她的背影露出了挤兑的神情。
崔筠洗了脸,又将沾了血的衣物换下来,原本悬挂的心总算是落下来,踏实了,冰凉的四肢也重新感受到了温度。
正出神,外头传来喧闹的声音,她出门一看,是青年仆役和刚才的仆妇正在争吵。
青年仆役叫青溪,是崔家的家生子(注2),其父是崔父身边的内知,崔父死时他也一起被杀。
崔筠重新回到昭平别业后,无人可用便将青溪提拔为管事的内知,让他负责打理别业大小杂事。
而这仆妇是崔筠的大伯父崔元峰派来的。
崔父与崔元峰本是亲兄弟,当初他们的三叔父没有儿孙,作为幼子的崔父便被过继了出去。
奈何崔父也没有儿子,只有崔筠一个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