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想到靠卖炭赚钱的除了她和卖炭翁,自然也少不了当地的豪绅大户。
他们将鲁山县一带的山林视为自家的后花园,常无视官府的禁令组织家仆伐木烧炭、烧制陶瓷。
对他们而言,鲁山县的资源本来就是这么点,崔筠的加入会使得他们的资源减少。
那些田地因崔元峰派人来接手,他们没法侵占便不说了,这片山林多年没人打理,他们都快吞下去了,又怎么舍得吐出来?
崔筠原本想找里正来主持公道,现在看来,若背后之人当真是鲁山县的豪绅,里正未必愿意蹚这趟浑水。
她让青溪去查,果真查出指使乡民来闹事的是鲁山县一个名为孟甲岁的豪绅。
孟甲岁的祖父是孟余堂开山鼻祖孟诜的弟子,而孟诜又是孟子的第31世孙。
借着这重关系,孟甲岁的父祖在鲁山县经营数十载,占田三十余顷、圈林十数顷,成为了盘踞在鲁山县的富族。
到了孟甲岁这一代,他已经不满足于从一般的农事生产中获利了。
他在附近建了窑场专门伐木烧炭、烧制陶瓷,还自信地表示,他的汝州窑会成为第七大青瓷窑——前六大青瓷窑分别在越州、鼎州、婺州、岳州、寿州及洪州。
一般的林木长成需要至少十年,哪怕是生长比较迅速的杨树,也得几年才能成材,而树木生长的速度又远远低于烧炭、制瓷消耗木材的速度。>r>
林木资源是越用越少,哪怕崔家的林子只有两顷,孟甲岁也想吃下。
窦婴问:“孟家仆从部曲是崔家的几倍,七娘打算如何破局呢?”
崔筠道:“三策,一是让人去找孟甲岁协商,只是这样一来,对方必然认为我软弱可欺,定会变本加厉。二是说服里正,让里正替我们斡旋,有了里正的介入,孟家往后行事想必也会忌惮一二。”
“最后一个办法呢?”
崔筠沉默了,表情有些纠结,似乎这最后一个办法让她有些摇摆不定。
窦婴笑说:“可以找张大郎帮忙。”
崔筠见表姐说穿了她心中的想法,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张副将这个锦囊或许会好使,可让他跟孟家对上,哪怕仗着兵势占据了上风,孟家也会记恨他。”
能自己解决的麻烦,她尽量不动用张棹歌这张牌,人情都是帮一次就少一次的。
见崔筠心中自有考量,窦婴便没再置喙。
只是众人僵持之时,林中忽然钻出一道身影。
崔筠与那人的视线对上,发现居然还是熟人。
“这么多人,好热闹啊!”张棹歌说。
她身上背着弓,左手拎着一只还在挣扎的兔子,右手提着一只已经断了脖子的山鸡。
“张副将这是……”崔筠看到她脱下甲胄换上圆领袍,只觉得这副打扮显得愈发她阴柔了。
现场的气氛让张棹歌下意识找了个借口:“我在林子里散步,发现一只兔子在跟一只山鸡打架。你们说,都是生活在同一片林子的邻居,为何就不能和睦相处呢?我决定调解它们的矛盾。奈何兔子把山鸡的脖子给咬断了,我只好把它们都带出来,让行凶者得到应有的惩罚,再予死者以安葬。”
众人:“……”
把打猎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你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窦婴想憋住笑,但实在是憋不住,只好掩笑着扭过头去。
崔筠觉得这张棹歌真是个妙人,别人听了她这话还以为她是在胡诌,但仔细咀嚼这话就能发现她代指的是崔家与乡民背后的孟家。
只是,谁是兔子,谁又是山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