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提到了姥爷,黎善一整个中午情绪都不高,午饭也没吃两口,下午张逐日和范琴急着去上班,黎善便干脆在家里收拾准备带到药厂的东西。
收拾完才想起来和李琳约好了中午去宿舍看一看,于是赶紧拿着月票就出了门。
下午公交车不忙,黎善上了车挑了个位置坐下来,这一次没有苏卫清在旁边插科打诨,路程就显得格外漫长,黎善看着窗外匆匆掠过的景色,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姥爷的面容。
说起来,姥爷对她其实并不和蔼。
因为她的妈妈张红珍是姥爷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最疼爱的孩子,骤然离世,还是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离世,这么多年来,姥爷一直接受不了。
她每次出现,都让姥爷想起他心爱的女儿,就是一阵心如刀绞。
所以当她的死讯传回来后,姥爷才会那么伤心,那么后悔,倒下后便不吃不喝,临死前还抱着她小时候穿的衣服。
“同志们,药厂到了,请需要下车的同志尽快下车……”
售票员的提醒声猛然将黎善从回忆中拉回来,这才发现已经到药厂站台了,赶忙起身下了车。
进了药厂,先去会计部门转了粮油关系,又去后勤部门领了药厂补贴的搪瓷缸子一个,才往宿舍那边晃悠了过去,比起早上来时的安静,这会儿宿舍楼里可就吵闹多了。
不少宿舍的门都开着,露出里面的全貌来,还有女同志拿了个小凳子,坐在走廊里搓洗衣服,药厂中午有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速度快的还能回宿舍来洗个衣服扫个地。
分配给她们的宿舍这会儿门也开了。
黎善赶紧过去,就看见门内大包小包的,李琳正一个人弯腰收拾,至于另外两个住同一个宿舍的,此时却没看见踪影,再看那两个架子床,那两个人都住在下铺,将上铺空出来了。
“李琳。”
黎善站在房门口敲了敲门。
李琳猛地站起身来回头望:“黎善,你来啦。”
黎善本想说‘我帮你收拾’,接过去被李琳那双红肿的眼睛吓了一跳,赶忙问道:“你眼睛怎么回事?怎么肿的那么厉害?”
许是提到伤心事,李琳露出个苦涩的笑来:“别提了,都是家里的事。”
黎善愣了一下,有点意外。
看来李琳家也不像记忆中的那么和睦,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既然李琳不想谈的话,她也就不问了,于是主动弯腰帮李琳将被褥拎到最里面去:“我帮你先铺床,今晚上你是要在厂里睡吧。”
“嗯,楼道下那个床现在已经给我小妹了,我回去也没处睡。”
“能行么?你小妹年纪还小吧。”
才十五岁的小姑娘呢,睡到楼道下,要是出事儿了,真是哭都来不及,而且现在寒冬腊月的:“这么冷能吃的消么?”
“中午我回去帮忙找了几张旧床板,把外头这一边封起来了,好歹能挡着风,还挂了个大铃铛,小风吹不动,但凡动静大了点儿,那铃铛都能响起来。”也算是个警报器了。
李琳说着便满是怅然地叹了口气:“她……我让她好好学习,来年也考药厂,但那丫头性子有点怪,把我还给说了一顿,弄得我两面不是人。”
“估计也是心里不好受。”黎善叹了口气,将李琳的包袱拆开,脱掉外头的棉袄,一手夹着被褥,一手拉着梯子,三两步的就上了上铺。
她铺床速度很快,叠的被子虽算不上豆腐块,但也整整齐齐,相当漂亮。
李琳在宿舍里就见过她这一手,这会儿也不意外,还不忘将一个木头小柜子递给她:“帮我安到脚边,我带了一把铁扎丝,你看着用。”
黎善接过铁扎丝,又接过扳子,很快就将木柜子固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