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綮更是心中暗想,回头一定要查查《起居录》,把这事儿删除掉,绝不能流传后世。这太不利于圣人的伟光正形象了。
僖宗终于放掉了寿王的手,寿王却不敢把手抽回,只听僖宗说道:
“朕没力气了,没咬疼你吧?”
寿王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如果说咬的不疼,欢迎官家再来一口,他会不会真的再咬一口?难说啊。但如果自己表现出不悦甚至反感,这位喜怒无常的皇兄,会不会马上又废除自己的皇太弟大位?离最高权力只差半步了,千万不能怕疼啊,反正咬不死人,豁出去了!
“圣人以十指连心之意宣教悌道,使臣明了建亲大义……”
僖宗打断了他:“糊涂!”
寿王连忙低下头,心里想,谁知道你咬我手指干嘛啊?我能够帮你联想到悌道,已经很了不起啦是吧?还说我糊涂,我倒要听听你如何自圆其说?
僖宗喘了几口气,用自己颤巍巍的手指头直指皇太弟的脑门:
“八郎你呀,你呀,气死我了。告诉你,我咬你的手指,是要让你记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李克用是沙陀人,先皇懿宗虽然赐他姓李,籍系郑王房,却也不过是羁縻笼络之意!尔可知羁縻何意?”
寿王当然知道羁縻的意思,但现在又不是课堂提问,他可不敢显示聪明博学。
僖宗果然不不需要他回答:
“咬你手指头,是要你牢记,天下安危,可恃者唯宣武一镇也!朕先赐他‘全忠’之名,就是知道此人忠心耿耿;数年来足见,他的确是个忠臣,所以才又将他进封为吴兴郡王。就是要给东宫知道,宣武乃朝廷最可信赖的强藩!”
寿王豁然开朗,也明白了僖宗皇帝咬自己手指头的良苦用心。皇兄如此身体力行,竟然是要自己牢记——朱全忠才是大忠臣。
僖宗示意宫女将他身体放平,躺在榻上,他的双眼又眯缝了起来,有些呆滞地看了一阵殿顶。觉得自己的部署已经很完美了,就缓缓说道:
“甚好。八郎,朕已经帮你把朝廷内外都打理好了,亲王典兵,锁住京畿太平;吴兴郡王,锁住藩镇归顺。两把大锁合起来,就锁住了天下太平,海清河晏!好啦!这个天下,尔好自为之!”
话刚说完,早就等的呵欠连天的黑白无常一齐蹿了过来,勾走了大唐天子的魂魄。
在他们身后,自然是一片惊天动地的嚎哭声,这是他们习惯的。
不习惯的,是这一次,他们身后还多了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眼。
这双眼睛长在浓眉大眼的国字脸上,锐利的目光仿佛刺穿了夜幕。
没错,这就是大唐的新圣人:昭宗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