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程一说韩宁是他的贵人,是因为她给了自己翻译阿语广告的机会,所以他才能被那个老师看见。二十五年,和人打交道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又经过世事催熟,谢程一不是那种客套不起来的人,但是韩宁来得太快,横冲直撞,叁下五除二就跨过了礼貌又安全的距离,与他皮肉相贴,他刚准备练习与之相处,规划细水长流,对面就毫无防备地告诉自己,她是同桌儿,一直看着自己的同桌,他那些经验堆成的客套也就变得苍白,毫无用武之地。
一句话说得磕绊,但好歹韩宁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眼里是请给我一个表达感谢的机会。
韩宁眼里是,呃,不好意思,或许今天不太方便。
“韩宁,我以为我们再见,还算得上是朋友,”他声带受损似的,说话听起来很艰难,“就算不是朋友,但也是,老同学吧?”谢程一苦笑了一下,“你对任何一个老同学,都会拒之千里之外吗?”
好似带了祈求。
韩宁问:“晚饭吃了吗?”
根据谢程一发位置信息的时间来看,他所在的航班应该有为他提供晚餐,但是他从韩宁的问题中看到机会,所以很快带着希冀似的回答,“没有。”
眼前的她目光似乎都柔和了点,像她软而凉的手抚摸在脸上。她说。
“那就快去吃。”
韩宁丢下一句话,然后绕开谢程一,往前方,往巷子入口走去。
态度不算冷漠,内容也算关照吧,可韩宁你到底要怎么样,并非拒绝的拒绝就这么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谢程一转身追上去,两叁步,抓住她的手,可是一触到肌肤,真如记忆里的那般软而凉,他就有点失控了。
是渴望,渴望顺势而上,手臂绕过她的前肩,将韩宁拉回来,靠在自己的胸膛。
只是韩宁已经因为牵手的动作停驻,他就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
他不想让韩宁不愉快,从而再有被拒绝的可能。
路是黄色的,影子长长的,彼此的温度是传递的,谢程一看着她微卷的发尾,这些头发就在不久前旖旎地散在他的脖颈间,他们是那么的亲密无间。
“我没有因为那些事生气,韩宁,就算我生气了,可你的解决方式对我这个受害人是不是反而太残忍了?”怎么可能不生气,一字一句旧事重提,他也能察觉到心里的火就像燃气灶上炖着的米粥,平静,翻腾,烧沸,咕嘟起来……只是她居然避之不及,一走了之,给予他的,只有一句对不起,她到底是在惩罚自己,还是惩罚他?骤然失去她的酸痛每分每秒地积累,最后漫过了那被她决然浇哑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