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明明连扎进梁迢胳膊的针头有多粗都记的一清二楚,他甚至记得来给梁迢打针的医生戴的眼睛是黑框的,拆开的棉签包装里还剩四支棉签,药箱最上面还有一包全新未拆的备用,但就是记不起来梁迢的脸,按道理说那应该是最清楚的才对。
许方思靠着沙发脚沉思,想不出结果就爬到沙发下面找到他藏在沙发下的纸笔开始做逻辑导图。
他意识到自己认知有点混乱,决定梳理一下,就从昨晚的梦开始吧。
许方思这个人看着无害其实很犟,当年是剧组里出了名的刺头,谁的面子也不给,曾经因为投资方想加一场可有可无的戏就冷嘲热讽一顿带资进组的配角然后严词拒绝,唯独对梁迢会收一收臭脾气,有一部分原因是那一次见面梁迢诉说的导演抱负和表现出的诚意,他们的创作理念很契合,还有一小部分大概是因为他对梁迢印象一直都不错。
高二校庆活动的休息室,梁迢被注射抑制剂之后昏睡然后被家里人接走,不久后梁迢转学。
那晚休息室里一个陌生同学的依偎不过是漫长青春期当中很寻常的一点碎片,但二十二岁的许方思在老茶馆见到二十二岁梁迢的时候依旧很快回忆起当年那个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少年闭着眼眉头紧锁,带着脆弱和几分扭捏问他能不能借个肩膀靠一靠的样子,有点幼稚还有一丝丝少年时期特有的倨傲,大概他自己也觉得这种要求有点丢份。
许方思是第一次知道原来alpha的易感期还会变得敏感脆弱,他还以为易感期的alpha都是天生的暴徒。
总之,对视的一刹那许方思很轻易就认出对方,然后忍不住笑出来,沉重的心情也因此明快。
梁迢坐在蒲团上仰头也笑起来,二十二岁的梁迢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轮廓,构成许方思对他的第二次印象:金灿灿,扑面而来的明朗。
彼时抚养他们长大的奶奶离世,许妍的病情初现端倪,是很罕见的遗传病,没有治愈办法只能靠吃药维持,医院说再发展下去或许就要常年住在隔离病房,而他,穷途末路,已经在四处寻觅别的工作,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一封来自一个新建工作室的邮件,对方表现出了一些兴趣,但是红湖村已经被拒绝了很多次,所以赴约前许方思依然没有抱太大希望。
梁迢在见到许方思的一瞬间有些微难以发现的讶异,很奇妙,那首怪诞小诗的作者居然就是十六岁那个充斥未知渴望的晚上令他的心脏产生难以遏制的悸动的人。
但是对方看上去似乎没印象了,所以他很快收好那点惊讶,很自如地跟对方自我介绍,握手问候。
许方思自我介绍,说:“你好,我是许方思。”
梁迢说:“你好,许方思。”,然后在心里重复:久仰美名,许方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又遇见了,许方思。
所以那是一场二人均以为对方不记得所以假做初见的重逢,许方思从《红湖谣》这首诗开始,滔滔不绝地跟梁迢架构他计划中的美好国度,讲主人公生活的红湖村,梁迢起初全神贯注,后来对着许方思那件落下梧桐剪影的半袖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