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了人来,常岁宁便也起身,走到那位解夫人面前,施礼之际,道:“久闻解夫人大名。”
解夫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这几乎是她出宫后的习惯,她会打量甚至审视每一位出现在她眼前的女眷,而后在心中给出评价。
而同她之前见过的众多女眷相比,面前这个,很有些不同,与她想象中的也不同。
她的想象,源于她所听到的——
蛮横,哗众,不安于室,京师第一美人。
皮相骨相的确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但衣着装束并未花太多心思,面上连脂粉痕迹都不见,毫无雕饰。
施礼时抬起的那双手,未蓄甲,甚至有薄茧。
而同这些外在之象相比,更让她留意的是这少女的气质态度。
见她来,没有惶恐,没有欣喜自得,也没有忐忑不安。
什么都没有。
解夫人收回视线,看向四下文人喧闹之象,含笑道:“听闻今日骠骑大将军府的常娘子在此大办诗会,我不请自来,只愿未曾扫了诸客雅兴才好。”
若是寻常“识趣”的小娘子,自当这话该如何接,无非是为未曾送去请柬而赔个不是。
或者说,这话抛出来,便是给常岁宁这么接上一句的机会,以全双方体面二字,她得了被晚辈敬重的体面,常岁宁则得了身为晚辈懂事谦逊的体面。
但不巧的是,常岁宁从来不认为无条件的自贬谦逊是值得传扬的美德。
若她哪日自贬谦逊了一下,那必然是装的,且有利可图。
“本只是场拜师宴而已,机缘巧合之下才成了诗会——”常岁宁转过头,交待一名仆从:“带解夫人入座。”
仆从应“是”,与解夫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见那解夫人被请去入座,常岁宁则回了自己的位置,魏妙青颇讶然:“她竟将人晾一边了?”
“破例将人请了上来,又客气招待了,如何叫晾?”段氏道:“照此说来,今日这楼中众宾客,岂不个个都被晾着了?”
魏妙青小声道:“可那解夫人脑子与常人不一样啊……她每到之处,不都是被主人家围着的么?”
“那就没法子了。”段氏轻叹口气:“谁也没求她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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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夫人坐下之际,扫向那道少女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不喜——与传言果然相符,倒不曾冤枉了她。
待看向那些紧跟上常岁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女郎们,更是微皱了眉。
此时,她身侧的仆妇压低了声音,语含请示:“夫人……”
解夫人目色微冷,微颔首。
她本也不想出此下策,但如此异类,显然不会服谁管教,且其这般张扬行事,长此以往,必乱京师女子之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