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着这场对话,卢文博自惭形秽:他十七岁时,除了升学压力几乎没有其他烦恼,更别提顶着身体上的不便和不适,去对抗世俗的偏见,还能心甘情愿祝福爱的人……
想着,卢文博用手指揪涂了发胶的头发,嘟哝道:“小老弟,你也太少年老成了,我都想喊你一声大哥……”
楚柏楠失笑,手掌轻拍屁股下面的轮椅:“如果不是它,我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然而,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楚柏楠从康复中心回到家,照例在换家用轮椅的时候说了声“妈我回来了”,没得到任何回应。
他猜测蒋玲外出了,可是,当他摇着轮椅驶向客厅之时,蒋玲坐在餐桌旁直勾勾地瞪他——
那双眼睛虽浮出了几丝皱纹,但依旧美得摄人心魂,而此时,她眼底还杀出了骇人的暴怒。
她咬着后槽牙低吼:“过!来”
楚柏楠了然,一场大战即将拉响,只不过,血雨腥风的程度远超出了他的预判。
他神色平静地来到了蒋玲的对面,挪开椅子,停好轮椅,拉下手刹,他挺直脊背端坐,正视蒋玲。
蒋玲“啪”一下,把手机摔过来,指着亮起的屏幕颤声问:“这是什么?你打算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屏幕上赫然呈现一张触目惊心的创口照片。
楚柏楠瞥了一眼,移开视线,轻淡地回答:“褥疮,最常见的并发症,很正常,受伤十二年了没生过才不正常。”
不当回事的口气将蒋玲彻底激怒,她用尖锐的嗓音怒斥:“你这两年失心疯了啊!为了个去不了的破大学,为了个学不了的破机械专业,把自己的命当儿戏?!”
“妈,你为什么总是默认我去不了大学也学不了机械?为什么总要用语言打压我?”楚柏楠不由地抬高音量,“去不去得了,学不学得了,不是你说了算。”
“楚柏楠!”蒋玲怒容满面,气血上涌让她的身体战抖,“这是你跟妈妈说话的态度吗?”
“……”楚柏楠紧咬下唇。
“我就不该允许你参加比赛,看看你把身体搞成什么样了?我要是早点发现,碰都不会再让你碰机器人!”
“所以我才瞒着你。”
“明天办住院。”蒋玲烦躁又不安地抓着头发,紧绷的声线释放出一个信号,就是她随时都可能破裂,“我联系了你爸,让他安排你住院治疗,学校那边我先给你请了两周假,不够再续,我还转告了带队老师,比赛你去不了,让其他人……”
“你给带队老师打电话了?”
“打了。”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楚柏楠,你再说一遍?”
“这是我的事,你无权替我做决定!”楚柏楠握着轮椅手推圈的指节泛白,冲口而出。
被顶撞了,蒋玲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楚柏楠从小算不上嘴甜乖巧,但如此直冲的语气,她还是头一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