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站在素娥的角度,这已经是她运用现阶段最强大的技巧,能唱出来的最佳效果了。声音仿佛是水银泻地,流畅而清亮,同时整个人完全是个‘共鸣器’。三腔共鸣的情况下,声音是那么有力量,仿佛要直上云霄。
没有一点儿呼吸的杂音,非常好。
“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郭敞完全被素娥的乐音迷住了,这很不可思议虽然现在后宫流传着郭敞喜欢听唱,欣赏唱歌这一门才艺,要超过跳舞、弹琴、下棋等等的说法。但郭敞自己知道,不是这样的,他其实哪一样都差不多。
会欣赏,也会欣赏擅长那些的人,但也仅此而已了。要说他格外喜欢某个才艺,为此恩宠由此出,那就有些过了——当下的情况,其实更像是一时兴趣,他自己都知道维持不了多久。
完全因为一项‘才艺’而痴迷,这是郭敞第一次素娥之前画画极佳,其实也没有带给他这种程度的吸引力。
素娥还在唱:“清风吹上坡、吹上坡~~哥啊~哥啊~哥啊~~”
素娥尽量沉浸到这首歌的感情中,而不仅仅是以技巧去唱。而在她的理解里,这其实不是普通的情妹妹思念情哥哥的寻常民歌,其中带有非常明确的哀伤——是在思念一个再也等不到的人吗?
但即使是这样的哀伤,也是轻盈的,像是蜿蜒的溪流转过一个角,飞溅起颗颗晶莹的水珠,落在了草叶上。
“你可听见阿妹叫阿哥~~”‘咚咚、咚咚’这个时候鼓声终于响起了,恰到好处,仿佛是敲在了灵魂上。也给流水一样,纯粹女性视角的歌声注入了不同的力量,刚柔对比,更加震撼人心。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月亮出来,照满坡,照满坡~窗前月亮想起我的哥~”每次起唱都是那样清亮,仿佛带着女子的期盼,但到了最后又总会归于轻声。仿佛是在呵护一个小小的梦,小小的希望——是知道等不到了,但还是要等吗?
“一阵清风吹上坡,吹上坡~~哥啊~哥啊~哥啊~~”
郭敞只觉得一颗心被揉搓,他确实被一支小曲打动了。又或者,唱这曲的人也很重要,若是素娥平日里也是这样思念,一声声、一句句,如泣如诉——他本该满足于此的,毕竟他就是那样的人,只要自己成为一段关系中的主导,对方爱自己爱到不能自拔没什么不好。
这一刻却连想想都觉得痛苦,不愿意她那样了。
“你可听见阿妹叫阿哥~”
鼓声之中,歌声被推到高潮,素娥开始了长长的吟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歌声里饱含着浓烈的感情,素娥没有一个‘情哥哥’,但她思念的东西太多了,完全可以唱出该有的情感——她思念什么呢?那可太多了。永远无法回归的‘家乡’,再也见不到的那些人,曾经触手可及的自由
痛苦而遗憾,哀伤而不自知于是歌声要盘旋与九天之上,直达最高。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
歌声还在继续,回环往复之前的歌词。直到最后素娥停下,四周再没有一点儿声音,真是白乐天所言,‘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郭敞这个唯一的正牌听众,完全还沉浸在乐声中,难以自拔。
等到稍微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急切地想要说点儿什么,但却好像说什么都不足够,最终只能长长叹息:“‘昆山玉碎凤凰叫’,人都以为是夸大其词,诗人之言语么。如今听来,却是李昌谷诚不我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