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敞不见得在乎几块‘诚心斋墨’,就算如今‘诚心斋墨’失传了,民间那些留存,只要他开口说要,难道还收不上来吗?更不必说,他还能动用皇帝的权威,动用足够的人力物力去复原‘诚心斋墨’。
很多所谓不能复原的、失传的东西,说到底就是钱没到位而已。
不过郭敞却是很高兴以极低的价格买到了那几块‘诚心斋墨’——这证明了他的眼力,是他凭本事得到的,更不要说其中还有捡漏淘宝的快乐。
但就是这样爱不释手的几块‘诚心斋墨’,是他‘本事’的证明,某种意义上的‘战利品’。他却将其分了素娥一半,只因为一句‘见者有份’。
素娥不是傻瓜,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含义,这两块墨锭的‘难得’相比之下,这个正月里,无论其他人得了怎样的值钱珍宝,都不值其中万一。
就在素娥抓着诚心斋墨锭有些出神,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心情复杂时。她这玉殿却是有访客到了——是才人宋觉真和越国夫人上官琼,她们竟是联袂而来的。这并不常见,她们住的方向都不同,若不是约好了一起,很难同来。
“好难得,宋姐姐和上官姐姐是约着一起来的么?”双方叙礼后坐下,侍女端来热茶后,素娥好奇问道。
“哪里是一起来的,正好在玉殿门口遇上了不过也不是纯粹巧合。”上官琼迫不及待开口:“刚刚我和宋才人一路说话进来,才晓得我们都是为了一件事来的!”
“这会儿l宫里该传遍了,但我想着美人这里说不得还不知道,所以一定要来说一说。却没想到才人也是这样想的,还来的时辰都撞上了。”
素娥轻轻笑了一下:“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
才人宋觉真也忍不住笑了:“我们算什么‘英雄’?不过是宫里无聊,又恰好听到这样吓人的事儿l,要找人说说。找别人还怕到时候说了什么犯忌讳的,得罪人不说,传出去还要得个‘口无遮拦’的评价只有在美人这里,美人的口风是从不用担心的。”
“再者,
宫里有什么消息,美人总是不知道。我们过来说一说,美人听得用心,真是极好的听众。”上官琼跟着补充,这真是非常熟了,才能这样没什么保留地说话。
“你们这么想就好了这样我也受益,有什么事稍晚些也能知道,不至于做个瞎子聋子的。”素娥喝了一口茶,才不紧不慢地问:“到底是什么事?听你们的意思,倒不像是平日里一般的新闻。”
宋觉真和上官琼互相看看,最终还是上官琼起了头:“这事儿l从头说起,其实是几天前就有眉目了的原是说宫里一个内侍,该他当班时,他的主官也不见他。因他也不是那等差遣不上心的,一两日后主官还去他家中找他,却是家中也无人。”
内侍和内宦一字之差,却是完全不同的。前者其实是‘大内侍卫’,也是宫廷之中除了皇帝外的男人,不过他们守备巡逻很少深入到皇宫中的后宫部分——当然,不是完全没有,只不过非常少见,并且在后宫绝不可能出现单独行动,且进出都有签字留档的,十分严格。
听着上官琼起的这个头,像是个标准的悬疑故事开头,确实和宫里平常大谈特谈的闲话不一样,素娥一下听住了。
“好大个人不见了,这还得了?”宋觉真接着上官琼的话往下说:“因着那内侍家中已经败落,本家都在京城下头县里,他是自己住在京城里,方便当差的。一时之间,连个可以问询的人都没有也幸亏他那主官上心,不然的话”
任何时代的‘大内侍卫’都是一个路数,广泛遴选勋贵子弟充任。另外,最次也得是小地主、自耕富农家的‘良家子’——这些人都是封建帝国之下的既得利益者,或者至少也是‘有恒产者’。体系之中,他们天然对皇帝有足够的理由保持忠诚。
这个内侍算起来也是勋贵子弟,但谁让他家犯了一些事呢?
当然,因着曾经的功劳,到底没彻底处理。只是那之后,京城里是站不住脚了,只能去下头县里、乡下做富户。
“后来一查,知道那内侍并不是回本家了,住处的两个仆人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总归没听他说过急着出门——”
“本来么,那么个大活人不见了,就上报京兆尹,一切自有处置,也不该消息传到我们后宫的。”宋觉真也喝了一口热茶,停了一下。
她停一下的功夫,上官琼又接上:“谁知道呢,昨晚有人在景福殿后的井里发现了个死人!因着如今天还冷,倒是烂得不厉害,依稀能辨认出一些很快就查出来了,就是那不见了的内侍,名叫‘张怀文’的。”
景福殿所在的那条线,正是皇宫中,前朝与后宫的最后一道分界。在景福殿外能清楚地看到延福宫的宫墙——延福宫其实是一个宫殿群,包括最重要的福宁殿、宝慈宫、坤宁殿,都在其中,另外还有庆寿宫、柔仪殿、钦明殿等宫殿在。
另外,那里离宋觉真主的宝明殿也够近的了,就隔了一座无名楼阁而已。那楼阁的作用约等于屏障,起到不让前朝人轻易窥伺到后宫的作用吧总之,的确是太近了,所以就算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听上官琼说道‘景福殿’,也是下意识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