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这工作再辛苦,能有蛇屁股和康丫他们辛苦?那些洋人不也这么穿吗?”
“……”
孟烦了不说话了。
确实,在英国人开的贸易公司工作是挺受气的,但是比起在码头卸货的康丫,开鱼档的蛇屁股,那自然是好不少的。
“晚上想吃什么?爸前两天馋馄饨了,要吃北方做法的。”
“馄饨还要分南方北方?”
孟烦了想起他那个食古不化的老爹就头疼,得亏小醉脾气好,这要换成HK本地人家的姑娘,怕是要三天两头掀桌子。
“你愿意给他做就给他做,晚饭我不在家吃了,去找迷龙喝酒。”
他跟老头子在很多事情的看法上南辕北辙,但是对方再怎么说也是当爹的,以前为救老头子做逃兵的事都干了,他在尽孝这件事上,可以说比大多数人做得好,但这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脾气,有些事吧……惹不起躲得起。
小醉把脸盆架上的毛巾按在水里泡了泡,尽量拧干上面的水分,递给他擦拭脸上的汗,孟烦了工作的地方在油尖旺区,这边是东头村,骑自行车差不多要半个小时,大热天的穿着西装上下班,可想而知身心有多遭罪。
当然,九龙城有联通维多利亚港的公车可以坐,但是来回乘公交不自由,计程车坐不起,黄包车不划算,看来看去还是自行车方便。
“别去烦扰迷龙了,他可不比以前,现在上官姐姐有孕在身,真要迷龙不在家,大人孩子出点儿事算谁的?”
经她提醒,孟烦了打消了去找迷龙喝酒的念头,雷宝需要人照顾,上官戒慈挺着个大肚子干活儿不力,虽说街坊邻里可以搭把手照顾下,但要说为了跟哥们儿喝酒把老婆孩子丢在家里不管,迷龙应该做不出来。
不对,如果使激将法,这个自诩东北纯爷们儿的家伙是会为了面子赴约的,但那之后俩人关起门来是吵架冷战,还是被逼着跪搓衣板,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孟烦了赌气说道:“那我去找阿译。”
小醉直接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啥也没说。
他自己也知道都这么晚了,从九龙跑到筲箕湾那边喝酒,一来一去得好几个小时,不太现实。
小醉说道:“爸说话是冲了点,你就不能忍忍吗?”
“我忍了四年了,本以为在这边呆习惯了就好,结果呢,变本加厉,一天比一天过分。”
孟烦了的脸是无奈与气愤,还有点嫌弃的综合体,他妈是个秉承夫为妻纲的人,没啥脾气,和小醉处得来,而他爸这个老学究自从知道小醉以前在禅达干过什么,每次吃饭那脸拉的……最近两年妈妈身体不好,都是她在照顾孟家人的起居,结果老头儿跟眼瞎一样,愣是看不到,至于说让她给老孟家生个孩子什么的,自然更是没门。他已经下定决心,今年如果还做不通老头子的工作,那就来个霸王硬上弓,小醉肚子大了,还能逼着她打掉不成?
不仅如此,这老头子几乎天天骂洋人,讲HK是英国人强占的,应该趁着把日本人赶回老家的劲儿,也给英国佬点颜色看,免得他们骑在中国人头上作威作福。老头儿对英国人如此印象,可想而知他这个当儿子的在英国人的贸易公司上班,会面临怎样的讽刺挖苦。
这是亲爹。
要不是……
孟烦了一想到这事儿就烦。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把他们惊醒,刚才光顾着说话了,没有注意到外面有人经过。
小醉偏了偏头,目光越过孟烦了的肩膀落在来人身上。
一件白色圆领短袖T恤,胸口沾了点不知道是菜油还是昆虫体液的污渍,站在一个家庭主妇的角度看,不好洗,下面是码头工人和车夫爱穿的灯笼裤和布鞋,这身穿搭透着一股子“穷”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