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抹去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拿起胸前的口哨,用力吹响。
尖锐的哨声划破长空,不知是否会被雨声覆盖?
她身上的气味已被雨水洗刷干净,沿途留下的脚印或痕迹,或许也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不知人鱼还能否找到她?
云溪每隔30秒左右,就吹两声哨子。
身体已经陷入到膝盖以上、胯部以下的深度,左右两只脚,无论如何使力,都会导致下陷速度加快,云溪弯下腰
,
让上半身匍匐在沼泽地上,
降低下降速度。
增大受力面积,降低压强。
狼狈不堪、满身泥泞之际,脑海的物理知识冒了出来。
泥浆的密度远比人体要大,云溪尽可能地让身体多接触沼泽面,双腿好似被千斤重的石块压着,几乎动弹不得,在里面的待得时间越长,遭受挤压综合征的风险越大,荒山野岭,没有医疗物资,若真遭受挤压综合征,只怕双腿不保。
沼泽四周都是枯枝败叶,几乎没有可以攀扯的树枝藤蔓,云溪手上唯一可触及的绿草,一扯就断。
雨水砸得身上有些疼,云溪几乎要睁不开眼睛,她尽量忽视那些污浊、恶臭,压下心中的绝望和恐惧,咬紧牙关,小幅度抖动双腿,减少泥浆的吸力,看能不能爬出来。
在人鱼没有找到她之前,她要尝试自救。
脑海浮现出很多往事——父亲阴沉着脸,对她冷言冷语;母亲对她不闻不问;奶奶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捏着一叠纸币,一毛钱一毛钱地数过去;高中晚自习的课堂上,她一遍遍做练习题;金黄的梧桐树下,她蹲着身子,捡起一颗颗能卖钱的梧桐果……
那时候的她,只有一个信念:坚持下来,走出去,走出那个泥潭,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林间树枝随狂风拂动呼啸,雷声一道接着一道,轰隆隆作响,好似炸在了耳边,震耳欲聋。
狂风暴雨不断带走她身上的热量,四肢变得冰冷僵硬,她的唇色逐渐变得苍白,只能趁雷声停歇的间隙,吹响口哨。
一开始,云溪担心口哨没有指引人鱼来之前,先引来了食肉动物,后来看这暴雨的架势,只怕动物们都安分地待在了巢穴里。
动物们惧怕雷声闪电,就像惧怕火一样。
人鱼呢?
她是不是也害怕这样的暴雨惊雷?
那她还会不会过来寻找自己?
云溪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人鱼产生了一点依赖心理。
这种时候,她万分渴望见到她。
心里这么想着,眼角余光隐约在丛林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轮廓。
隔着重重雨雾,云溪定定看着那个轮廓,再次吹响口哨,吹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用力、都要响,几乎耗尽胸中的所有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