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的顾林书和顾十两人并肩坐在一旁的石阶上,边吃从大厨房拿的散糖,边瞅着热闹。
“九哥。”顾十耳朵通红,往嘴里扔了块儿油炸馓子,边嚼边说,“这杀猪看着没意思,眼下河里冻住了,咱们钓鱼去?”
顾林书正愁没事做:“去!”
西凉河上了冻,要等到来年开春河道才会重新通行。眼下冰面还没完全冻实,浅的地方只有半尺厚,冰面一踩上去就发出咯吱咯吱可怕的声响,炸裂出龟裂的纹路。偏顾林书和顾十两人都是胆大的,丝毫不惧。二人寻了个冰面薄的地方凿了个洞,便争前恐后下起了鱼钩。
雪后的天空格外明朗,阳光很好,只是天气太冷,这阳光就像假的一样,晒在身上感觉不到多少温暖。两人在冰面上坐了会儿,只觉得屁股和脚都冻得发僵。
幸好鱼获还不错,不一会儿功夫,两人就先后拉上来不少板鲫,还有一两条大鲤鱼和草鱼,很快装了半桶。
顾十突然用肩膀撞撞顾林书:“九哥,你看。”
岸边骨碌碌过来两辆乌棚马车,挂着李家的牌子。车上的人显然也看见了河道里的顾家兄弟二人,于是停了车。
李昱廷李昱枫先后下车,两兄弟在岸边遥遥行礼,顾家两兄弟放下钓竿起身回礼。
李昱廷道:“两位兄台好雅兴,寒冰垂钓,妙哉妙哉。”
顾十悄声道:“九哥,他拽文。”
顾林书没有搭理顾十:“二位这是要去哪里?”
李昱枫道:“今日日头这般好,我兄弟二人想起前面有一处梅园古亭,眼下梅花盛放,正是煮茶赏梅的好时候,便想着去那处坐坐。”李昱枫盛情邀请,“既然在此偶遇,二位不如同去?”
正在冰面上冻得受不了,顾林书果断应下:“好!”
前面河道不远有座突出的半岛,这里被梅林覆盖。此处的梅花是腊梅,不如红梅般艳丽,却幽香扑鼻。岛上有一座八角亭,原本上面还有牌匾和雕刻的碑文,只是年代久远,字迹已经模糊难辨。
李家两兄弟带的人拿了围子把凉亭围住挡风,又取了泥炉生火,还带了碗碟干果之类,待那炉火烧旺之后放上网架,把茶壶和干果同放其上,不一会儿亭子里就暖意融融,外加果香四溢。
等到那水滚了几滚之后,李昱廷取出茶叶冲泡。冰天雪地里暖茶入口,只觉一股暖流由口入腹,渗透至四肢百骸,再看着白雪皑皑的远山,四周梅林环抱,舒畅至极。
顾林书闻着茶香,转着手里的茶杯细细打量:“往日里我总觉得大哥有些酸腐,如今看来,却是我缺少情致了。”
顾十对茶无感,对烤好的龙眼肉却十分感兴趣。剥了壳递给顾林书道:“九哥你尝尝,甜。”
李家两兄弟相视一笑,仆役此刻送上来古琴。摆好琴案之后,李昱枫坐下,弹奏了一曲《高山流水》。
琴声铮铮,顾林书想起了长河暮色暖灯下那个弹琴的红衣少女,弹奏的也正是《高山流水》,那琴音如清泉滴落,又如珠玉落盘;转而想到雪地林中那惊艳一箭,她出现时那一抹绽放的火红让四周的一切都失了颜色,也就此在他眼里烙下一抹鲜红的影子。
然而她离开时看着他那个难以名状的眼神,让他越想,心中越是郁闷,茶水在舌尖变得苦涩。
他心底一片潮湿,气闷不服中有什么东西在滋长。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一曲终了,李昱枫笑道:“献丑了。”
李昱廷笑道:“此处只有你我几人,便是赞你一声好琴艺,也是当得的。若是三妹在,我可万万不敢夸你。”
李昱枫笑道:“若是她在,那便当真是献丑了。”
顾十问道:“你们说的三妹可是月桦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