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林洲毫无生气的眼睛动了动。
就像是木偶突然有了灵魂一般,又像是灵魂进入死去已久的躯壳,他一点一点活了过来。
整个院子异常安静,香薷在自己的房间里躲懒,守门的婆子早就不知道跑去哪个院子同人相会,林正和青雀在外院,没有传唤不会来回澜轩。
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
他慢慢动了动,觉得骨头缝里都像生锈了一样,他缓缓打开自己的关节,撑着炕沿下地,双脚重新站立到实地上,力量和生命仿佛顺着大地一点一滴地回流进了身体里。
顾林洲翻开床头的暗盒,从里面摸出一个薄薄的参片含在嘴里。这些日子若是靠小九喂他吃的那点流食,他怕早就活活饿死。全靠每日里他自己偷偷含的这点参片撑了下来。
他拿帕子包了剩下的人参小心地揣进腰袋,又翻出了暗格里的银票和散银,一一塞进袖袋,掀开门帘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冻得他微微一缩,他眯起眼睛看着远处天上的太阳,感觉到阳光没有温度地洒在脸上,从他“病”了之后就一直被软禁在房间里,已有月余没有踏出房门一步。
顾林洲原本想去鹤延堂,但是眼下虽然下人们都在偷懒,鹤延堂当值的人还是不少,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去了顾小四的院子。顾小四这段时间搬去了鹤延堂和袁氏同住,院门一把锁锁着院内无人。他轻巧地从围墙翻进去,翻出了顾小四的那些金银玉器,全部裹了塞进袖袋。
做完这一切他又偷偷摸回自己的回澜轩,悄悄锁死了院门和香薷的房门,拿火折子点燃了自己的房间。
香薷原本在屋子里歇着,渐渐有了困意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只觉得越来
越热,什么东西呛得她直咳嗽。她从梦中醒来,惊恐地发现一墙之隔的屋外火光漫天,她跳下床去拉门,怎么拉门都纹丝不动。
“救命!”香薷拼命拍打着门板,浓烟从门缝窗缝里窜进屋里,呛得她使劲咳嗽,“救命!”
回澜轩起火惊动了院子里的人,只是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有了气候,众人欲救火,却发现院门落着锁,几个小厮拿东西砸掉了铜锁才打开了院门。此时回澜轩的正屋已经烧透,火势蔓延到东西侧院,都吞没了将近一半。
顾府里人人奔走相告:“走水了!走水了!”
“救火,救火!”
小九听闻失火赶回院子,看见烧透的正房和吞没了一半的厢房,腿下一软瘫坐在地,她的姆妈赶来,见此情此景一把抓住她的领口厉声问道:“不是让你照顾三爷,三爷呢?!”
小九哭得涕泪横流:“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姆妈放开了小九,看着眼前剧烈燃烧的火龙,满脸绝望。
发现顾小四被人掳走后,顾林颜没有耽误时间派人回同安城总铺衙门报信,而是第一时间打马去了城外荒原上的西郊大营求助。
过不多时,千总便领了几百人,骑着快马出了营地,直奔太极宫的方向。
顾林书留在太极宫,一面分配了人手去山门处追查顾小四的线索,若是有蛛丝马迹就着人顺着去追查,一面请观主协助,卢忠领了人在观里搜查。他自己则带着护卫顺着后窗雪地里的脚印追了上去。
地上脚印凌乱,好在清晰可见。众人顺着脚印一路追出道观进了后山,顺着一条小路往下绕到了官道上,到了这里满地都是车痕和马蹄印,丢了线索。
“二爷。”林禄问,“怎么办?”
“去套马来,兵分两路。”顾林书道,“一路人往东南方向追,另一路人随我往西北方向追。”
东南方向通往同安,西北方向途经野蜂岭,那里曾经是匪窝。
顾林书的人走了不久,西郊大营的兵马也到了。浩浩荡荡兵分四路,其中两路顺着顾林书指派的方向追了下去,一路上山将整个太极宫围了起来,另有一路深入后山,撒网式搜寻。
顾林颜随着围太极宫的人马回了道观,袁氏听说顾小四被掳走的消息,当即就晕了过去,被安顿在观里的客房暂时休息。她醒了之后忧心如焚,坐着不断垂泪,哭得眼睛通红几乎渗血。
听说顾林颜回来,她站起身快走几步迎了上去,一把抓住顾林颜的胳膊:“颜儿,可是有轩儿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