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阵扑簌簌,满树积雪掉落,如同下了场暴雪,弄得她一身雪屑。
身旁传来少年的笑声,李月桦也不恼,拍干净了头顶和肩头的积雪,看向一旁正笑看着她的顾林书。正是他悄然在一旁使坏摇那梅枝,引得雪花纷纷弄了她满身。
少年同样饮了酒,双颊绯红,眼睛明亮,如梅林里成精化形的妖物,跃然于白雪红梅之上。
李月桦道:“你逾矩了。”
顾林书绕过梅树走到她近前:“此处既是梅园,自是人人都来得。你我巧遇,何来逾矩一说?”
“看见女眷独自在此,不知回避便也罢了,玩弄这种黄口小儿的把戏,还强词夺理。”李月桦神态淡然却言辞尖锐,“你和那开屏的雄孔雀有什么分别?”
顾林书一时语塞,有种被人一语道破心思的尴尬和无措。女孩子不应该都娇羞含怯,知而不言,半推半就吗?她却一针见血戳穿了少年面上的那些伎俩,不留一点余地。
他强撑着道:“我吃醉了酒。”说完又后悔,只觉自己言行在她面前真如黄口小儿一般,想要找补几句,一向聪慧的脑子却想不出什么有效的言辞,只能不言不语绷在那,尽量撑着自己的面子。
她看着他,突然露出一个笑容。她容貌明艳,这一笑真如冬雪初融,可惜说出来的话却十分不客气:“大家都是聪明人,又何必拐弯抹角。我把话直说了吧。你不必在我身上费什么心思,浪费时间罢了。”
顾林书向来在女子之中受尽追捧,何曾受过这样的冷眼,不由得涌上来一股委屈:“为何你这般厌弃我?”
李月桦看着他,突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孙连淮死了,你知道吗?”
孙连淮?他茫然了一瞬,想起了对方是谁。
顾林书一惊,原本的一点酒意化作冷汗,从毛孔里尽数冒了出去。他追问道:“当真?!”
李月桦看着他的眼神难以名状,片刻后不发一言,摇着手里的红梅转身折返,留下他独自一人。
顾林颜寄出的家书里告知了顾林书孙连淮的死讯,尚且不知弟弟已经从李月桦那里听闻了此事。
顾林书从梅园回来后便一直心事重重,晚上也无法安眠,在炕上翻来覆去。
“九哥。”顾十揉着眼睛坐起身,“你怎么和烙饼一样翻来翻去,你择床吗?”
顾林书坐起身,只觉得屋里闷热难耐,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冷风顺着窗缝卷进来,冷热交替下窗户处冒起了阵阵白气。外面一片漆黑,山里夜间伸手不见五指,只剩幽暗空寂,远不如白日的美景。山林中有夜枭鸣叫,更显空远。
他原本想着赵佥事不过是寻些人殴打一顿泄愤罢了,如今听说了孙连淮的死讯,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赵佥事若是寻不到他,会不会拿家里其他人报复?他越想越是心惊,哪里还有半分睡意。
顾林书突然道:“我要回同安。”
“啊?”顾十迷糊的看了眼外面,“现在这么晚。你要回同安,也要等明日我们回了昌邑再说。”
顾林书越过顾十跳下地去抓自己的衣服。顾十拉住他:“九哥,山里夜里有狼,走不了。再说夜里看不清,谁敢行车?也不怕翻下崖去。”
顾林书被顾十提醒,这才冷静了些许。顾十看他神色不对,迷迷糊糊的脑子也清醒了些:“怎么了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