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十在浴桶另一侧,整个人已经泡得如同变红的虾米一般,却还舍不得起身。他用手捧了热水不停浇到自己身上。
顾林书摘下脸上的布巾,在热水里透了透。
顾十道:“对了,我先前听见下人议论,说我们在山上发现的那具尸首是路过的行商,可能是迷路遇到了狼群,这才曝尸荒野。”
顾林书拧了拧布巾,又盖到了自己脸上。
顾十受不了他的沉默,过去摘下了他脸上的布巾:“爹不是说了,有五哥主事,你不要太过担心。”
“我不是担心。”顾林书终于开口,沉默片刻后道,“哥只年长我一两岁,却仿佛年长了我十数岁,在他人眼里,他可担起大事,我却像个孩子一般。”
顾十一怔:“五哥只年长你一岁吗?”他挠了挠头,“五哥不该三十好几了吗?”
顾林书闻言浇了顾十一脸水,两人想起顾林颜那老成持重的样子,不由得嘿嘿笑了起来。
顾十道:“九哥,你也只年长我一岁,你明年便要参加秋闱,我还要考童试呢。”
顾林书心里一暖,一把搂过顾十的脖子,用力揉了揉他的头顶。顾十嘿嘿直笑。
同安城,指挥佥事府。
一声脆响,刚送进房间的午膳被赵驰打翻在地。他披散着头发,肉眼可见一道水痕从衣服里浸透出来,一股骚臭气息顿时弥漫。
“娘,娘!”赵驰张嘴大哭,一屁股坐在满地的油渍菜汤里,蹬腿抓自己的头发,“娘,我要娘!”
一旁伺候的丫头赶紧哄他:“哥儿,您别哭,别哭。”
“走开,你走开!”赵驰浑厚的声音,此刻语气和三岁小儿没有任何区别,“我要娘,我要娘!”
声音传到正院,赵佥事和夫人赶了过去。赵驰一看见亲娘,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扑进她的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腰,委屈无比:“娘,抱抱!”
儿子已经比自己还要高了,却变成了眼下这般模样。赵夫人悲从心起,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掉落。赵夫人揽住赵驰的肩头,悲泣:“儿,我的儿,这可如何是好!”
赵佥事双目通红,眼睛里满是血丝,只觉心头绞痛。他一扭头大踏步出了儿子的院子,身后外管事紧紧跟着。
“你!”赵佥事回头看着外管事,“出去买,有多少好姑娘,给我买多少好姑娘回来!告诉她们,谁要是能先怀上我赵家的种,就抬了她做大娘子!”
外管事赶紧领命:“是!”
赵佥事回了书房,只觉满腹愤懑无从发泄,一脚踢翻了案几,砸了多宝阁,心头怒火仍未得稍歇,他拎起一旁的酒壶,仰头灌了下去。待到一壶酒空,酒壶也被他狠狠摔碎在地,溅起一地碎瓷。
夜色下,一行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偏院的墙头处。他们探头往里看了看,为首的一挥手,黑衣人训练有素的兵分几路,悄无声息翻墙入院,路上遇到仆役侍女便一刀毙命,府里的护院与黑衣人交手,竟然不是一合之敌,三两下就被取了性命。黑衣人所经之处,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赵佥事灌了几壶酒,醉醺醺的坐在书房的地上。隐约间似乎传来了妻儿的惊呼声,他摇摇晃晃撑着自己想要起身,书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闯进来几个拿着大刀的黑衣人。
赵佥事一惊,酒意醒了两分。想要去取一旁的配刀应敌,奈何本就酒醉,黑衣人配合有素,左右合围将他一刀斩下了头颅。
黑衣人收了刀,取出一个装满了石盐的木盒,将赵佥事的头颅装了进去,用封条封好后交给身后的副手:“火速送回京。”
黑衣人如幽灵般肆虐着,片刻后整个指挥佥事府上下一百三十一人,已经没有一个活口。
黑衣人们有条不紊的取了火油浇在府里各处,临走时点燃了火折子,扔进了火油里。腾的一下,火焰如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顺着地上火油的痕迹四处迅速蔓延,很快就将整个府邸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