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孩子懵懵懂懂地仰头看她,他的眼神干净清澈,似乎并不太能理解。
老院长摸了摸他的头顶,在大巴车的嘈杂中,说出了美好的盼望,希望那是真正会发生的、被笃定的未来。
“我们荼荼没有毛病,以后一定会有很多很多人爱你,只是啊”她笑着叹了口气,“那些爱你的人方向感不好,所以要来的迟一点,晚一点。”
“希望荼荼不要生气,不要难过,爱你的人在以后、在未来。”
“丧门星哭啦!”
“哭鼻子羞羞羞———”
“丧门星好没用!丧门星只会掉眼泪!”
记忆里的那片阳光穿过了岁月的尘土,虞荼记起了那片花海、那块有尘土污渍的玻璃、那慈祥的笑容,还有那个许愿般的美好期许。
他的指尖颤了颤,虞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忘记,忘记那样好的院长妈妈,忘记他曾经被人爱过的时光。
明明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有记忆。
尘封的记忆被想起,可眼前的一幕依旧在继续发生,虞荼看到年幼的他从地上爬起来,用不协调的四肢去追那几个孩子,要将那个旧旧的小木箱抢回来。
院长妈妈还在世时,会带着他收集一些没什么用的漂亮小东西,然后她会将这些小东西打理干净,放到小木箱里。
她常常笑着说:“这些都是荼荼的小宝贝!”
每一个无用的“宝贝”,都承载着一段记忆。
虞荼看到年幼的自己用不协调的四肢去抢去夺,被那几个孩子折腾得更加狼狈,却始终没有将东西抢回来,这一场闹剧,最后终止于出门的护工回来。
他们呵斥了那几个欺负人的孩子,却也没对虞荼施以太多温情,他们拉着他去洗了手和脸后,将擦伤的地方简单上了个药,至于衣服上的脏印子只是用力给他拍了拍———孤儿院里的孩子大多活泼好动,不可能每天都换上干干净净的衣裳。
至于小木箱和小木箱里的东西,形状奇怪的漂亮石头在煤渣里变得灰扑扑的,笔直笔直的小树枝被折断,多瓣梅的干花被撕成碎片然后被被扫帚通通清扫到了撮箕中。
他昔日无比珍视的东西,和枯枝落叶生活残余一起成了垃圾。
虞荼看到年幼的自己在那些孩子和护工们都走后
()重新回到了垃圾堆边,他蹲下身,用不协调的四肢将被丢掉的东西一点点捡回来,只是这些“宝贝”大多变得残缺。但这些残缺的宝贝,是院长妈妈走后他唯一剩下的东西。
他捡宝贝捡到了天黑,被以为他失踪而找来的护工戳着脑袋怒骂“捡什么破烂垃圾,不知道乖乖呆在院子里才省心”,于是他花了很长时间才一点点收集回来的“小破烂”又被重新扔回了垃圾堆里,只是这次扔的更散,飞到落叶茂密的树林里,很难再寻回了。
护工拉扯着他回到慈心孤儿院,年龄差不多的孩子睡一个大通铺,虞荼的床铺在最角落,他躺在床上,即使已经睡着了,也依旧蜷成小小的一团。
虞荼一直跟随着年幼的自己,看他被欺负、看他捡垃圾、看他没有安全感地悄悄掉眼泪他伸出手,虚虚地盖在自己的头顶上,他想要说他在未来已经有了很好的家人,有了同生共死的伙伴,有了全新的生活,有了曾经院长妈妈用期待的语气所说出的一切———可过去的自己,什么都听不见。
他最后只叹了一口气,用很温柔的语气说:“未来都会好的。”
一双手突然穿过他,抱起了年幼的虞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