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疯病
安神殿内熏香浓重,一盆血水被小太监蹑手蹑脚地端出来,端到殿外转角才悄悄倒掉。
如今没有人敢在寝殿周围发出明显声响,原因无他,不过是皇帝睡眠不好,稍微动静便会惊醒,接着就是一夜无眠,德顺总管特意管教了下人,甚至还给安神殿内外都铺了厚厚的地毯,还用了很重的凝神香,却依然无济于事。
纪渊仍是睡不着。
或许不是失眠,只是纪渊有意避免睡觉,噩梦实在是夜夜纠缠,甚至已经到了一想起睡觉就心跳发紧的程度,明明应该被遗忘的梦境,身体却记住了它的恐怖。
纪渊揉了揉额角,长时间的噩梦缠身使他对周围环境感知迟钝,五感模糊却敏感,像是失去了原本鲜艳平和的色彩,却放大了一切尖锐边界——噪音刺耳,强光刺目,不过熏香倒是个例外。
如今室内的熏香也是太医院专门调配出的,原先纪渊受不得一点多余味道,可现在这个稍微带了些草药的苦香却被他难得地接受了,甚至愿意让这样的味道浓厚起来,像是在保护他脆弱的鼻腔。
主管配香的院史算是被好好折腾了一番,还是德顺给的意见有用。
“去找找谢大人曾经用什么药,搭着配一份试试。”
如此,一调即重,院史感恩戴德,德顺也大约知道了怎么伺候这个难搞的主子。
德顺小心抬脚进去,看见纪渊正在摁压额头,便知他又在头疼了。这头疼的毛病也不新鲜,自从纪渊不睡觉开始,头疼便如影随形,不过有时候轻一些,可以忽略,有时痛到肠胃抽搐呕吐,太医也没有办法。
“若是皇上能睡着,或许会好些。”
这样的建议形同虚设,德顺只好顺着请求帮纪渊按摩,男人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于是德顺小心走上去,站到纪渊背后,顺着他的后脖颈一路向上按。
纪渊只是睁着眼,半晌,问道:“如今宫里是怎么说的?”
他没有明说,可德顺也知道他在问什么,不过就是关于他那些疯病的讲究,宫中奴才命都掌握在主子手里,如今流传皇帝疯癫,曾经上赶着凑过来的下人们都巴不得躲的远远的,生怕纪渊那天不开心拿自己身边的人开刀。
“奴才们不敢乱说的,宫中风气倒是还好。”
德顺答道,说着,低头望着纪渊胸口那处刚换过药的伤,伤口已被重新包好,大约新伤刚出了些血,透着些淡粉色。
关于那疯病传言,最开始是从坊间流传开来,不过就是皇帝拿着血刀半夜在街头,第二天又抓了不少人,可德顺自己知道,那血是纪渊自己的,自从他做噩梦以来,偶尔夜里会去宫外谢霖曾经的茅屋休息,除了影卫,不叫旁人跟着,所以德顺也不知道那血刀怎么会在纪渊手里,次日他见到负伤的皇帝时腿都吓软了。
事后他拐着弯地询问了那天的情况,只说有刺客砍伤皇帝,打斗间丢下凶器,可等影卫赶回来时,却看见纪渊正跪在地上擦血,还将他们弄乱的桌椅全整理归位,至于刺客一事,纪渊却似乎全无所谓,最生气的在于质问影卫他们刚刚砸碎的豆青瓷花瓶究竟是宽口瓶还是长颈瓶,并命令他们立即去买个一模一样的回来,放在堂前桌的西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