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这天晚上,宋砚珩坐在秋千上,跟隔壁举着一只比他还大点的捕虫网的男孩儿对上眼时,他第一反应是躲开他的目光。
男孩儿也没像之前一样热情主动地跑过来跟他打招呼,举着捕虫网在院子里挥来挥去,不知道在抓什么。
宋砚珩用余光悄悄看了他很久,直到一滴雨落在他的脸上,他才恍然发觉,天空已经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男孩儿似乎也察觉到了,他望着空空如也的玻璃罐子,失望地举着捕虫网,踮起脚来去按家里的门铃。
门很快被打开,他扑进母亲的怀抱寻求毫无所获的安慰,消失在视线的上一秒,他似乎转过头来,往宋砚珩这边看了一眼。
不过宋砚珩并没看清楚,因为雨已经变得慢慢大起来,睫毛沾上雨水,模糊了视线。
母亲依旧没有出来找他。
宋砚珩抱着膝盖,将脸埋在双膝间,麻木又安静地继续蜷缩在秋千上。
四周因为男孩的消失而重回寂静,只有紧锣密布的雨声和他因为寒冷而颤抖的心跳声。
宋砚珩闭着眼,麻木过后,意识似乎逐渐微弱,他的脑海陷入了一片黑暗又眩晕的世界里,像是引人掉落的黑洞。
就在快要因为寒冷和体力不支晕过去时,呼啸的风声擦过他的耳朵,宋砚珩忽然感觉细密冰冷的雨丝消失了。
他以为是上天眷顾他,终于停了这场雨,可一抬头,却对上了男孩琉璃似的眼。
他撑着一只印着小熊维尼的伞,将伞柄向宋砚珩倾斜,完全将他笼罩住,自己的后背和肩头却被很快打湿。
男孩儿显得有些局促,不像前几日的开朗大方,反而小心翼翼:“为什么在这里淋雨?不回家吗?”
宋砚珩抬着头,怔然地看了他很久。
头发上的水顺着脸颊流下来,他分不清那到底是雨还是泪,自己的声音也在这磅礴的大雨中显得格外遥远和陌生:“妈妈妈妈生我的气了。”
男孩儿沉默了几秒,没有问他为什么惹妈妈生气,也没有问他为什么惹妈妈生气了就会被罚出来淋雨,只是从外套口袋里,慢慢拿出一只小小的玻璃瓶。
——里面有一只闪烁着微弱荧光的萤火虫。
他像是献宝似地将罐子递到宋砚珩的面前,莹莹的绿光映照在他浅色的瞳孔里:“这是我刚刚抓到的,好看吧?”
宋砚珩安静地盯着那只萤火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萤火虫被抓住,24小时内就会死亡。”
男孩儿震惊地睁大双眼,左瞧右看,看了看湿透了的宋砚珩,又看了看罐子里拼命想要冲破玻璃的萤火虫,像是在纠结什么。
等了会儿,他忽然拧开玻璃瓶盖,萤火虫顺着瓶口飞了出去,不一会儿就飞远了。
宋砚珩愣了愣,没想到他会把它放走。
于是他叹息般补充:“这只萤火虫已经是成虫了,成虫的寿命也只有五到七天而已。”
所以他不认为放不放走有什么关系,毕竟它破茧而出的那一刻,生命就已经进入了短暂的倒计时。
可男孩儿却笑得开心:“是吗,那它还能多活好几天呢,谢谢你告诉我。”
宋砚珩提醒:“也只有几天,眨眼的功夫它就会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