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着,她依旧柔柔地笑道:“我以为寒门缺的只是积累,并非本人之天赋才干,毕竟士族高门的先祖,也曾是白身,若是寒门子弟能够世代相传,对学问能沉心研习精进,沙尚且能聚成塔,寒门岂不能经几代努力成为士族吗”
戚公明连连点头。
司马邳却微微沉了脸色,“卫小郎君好辩才。”
卫姌道:“我年纪尚小,眼界与见识不够,叫殿下见笑了。”
司马邳的目光淡淡从卫姌脸上划过,笑着对戚公明道:“你随我出去走走。”
戚公明看了看卫姌,心下奇怪,心道卫小郎言谈丰仪都是上佳,为何琅琊王却没有表现出赏识,反而叫上他一起。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书楼,戚公明出门前对卫姌露出感谢的笑容,今日的机会全是因卫姌而起,他的心中自是感激无比。
卫姌见两人走了,立刻放松了姿态,瘫坐在席上,回想一遍刚才的问答,自觉得维护了士族,又没有贬低寒门,应是无碍。司马邳登基之后,多次想要重用寒门,却被士族所阻挠,在朝堂内掀起不小的风波。只是桓氏对朝廷的压力,让他最后还是选择倚重王谢两姓。
卫姌多少能懂一点他的心思,可随即又暗自冷笑,司马邳厌恶士族一家一姓的传承,把持朝政,可天下间,最大的一家一姓,不正是司马氏。
卫姌只略想了想就回过神来,喝了一杯茶,起身继续整理帛书。
这天戚公明出去一个时辰才回来,兴致勃勃对卫姌说司马邳的好处,又信誓旦旦道:“我已经和殿下说了小郎君年纪虽小但见识不凡,若是殿下日后提拔重用小郎君,我们又可共事了。”
年轻士族未出仕,先做某些朝廷权贵的掾属也是一种升官的途径。
卫姌听了,瞠目结舌,连连摆手道:“公明兄的好意我知道了,但日后千万别在殿下面前提我。”
“这是为何”
卫姌一脸正色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我年纪小,正该专心研习学问,不问他物。”
戚公明心头震动,语气佩服道:“以往还以为士族子弟大多都是纨绔,是我浅薄了,卫小郎君一心向学实在令人佩服。”
卫姌暗自汗颜,“……也没有这么好。”
卫姌这日整理帛书上下搬动,戚公明又总是找她说话,身体疲惫不已,回程的路上她在车里就打起了盹。
掌灯时分,车到了府门前,车夫唤了声小郎君,见里面毫无反应,正要再提高声音,忽然看见卫钊带着亲卫从里面走出。
卫钊大步过来,打开厢门,看见里头躺着的卫姌。
卫钊心道:与同龄小郎君相比,这个幼弟似乎都更要清瘦单薄一些。
看她卧在垫褥之中,他伸出手,想要将她抱下来。就在碰到她肩膀之时,卫姌细密的睫毛轻轻扇动两下,然后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