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倾洒,远处的树木影影绰绰,只剩下乌黑的轮廓。弯钩般的月牙触不可及,老练地旁观人世,外头安静得连蛐蛐的鸣叫声都没有。
原来,没有凌妙妙说话的时候,他的世界是这样死寂的。
他一张一张画着,在心中计算着时间,画好的符纸越堆越高,直到晨光从天边亮起,一点点笼罩了整片天幕。
整个天空从下向上,层叠浸染了浅白和淡黄,树木的枝叶由下而上,逐次带上了昏暗的墨绿橘红。
远处的鸟雀发出清脆的鸣叫声,回荡在天地间,引得耳边也一阵“啾啾啾”的响,没有回声的。
他仰起头,挂在书桌前的笼子左右摇摆,“声声”一边叫着,一边扑棱着翅膀上蹿下跳,保留了野生鸟雀练早功的习惯。
他住了笔,垂下眸子,将堆起的符纸拢在一处,点了一遍,随即从抽屉里拿出一只新的白色香囊,解开秋香色的细细丝带,将干花全部取了出来,将那厚厚一沓符纸卷起来,塞了进去,封好了香囊。
他的脸色苍白,越发显得缀在脸上的一双眼睛漆黑,冷得几乎失去了知觉,但在掀开帐子,看到她的脸的瞬间,他成功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像拆开了一件期待已久的礼物,像新郎官掀起了新娘子的盖头。
凌妙妙像是沉睡的仙子,双颊像饱满的苹果。
他将手搭在她额头上,慢慢下移,抚摸过她的脸,又落在了她柔软的脖颈。
他的眸光暗沉,眼角一点点沾染上红色,他的手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她颈上柔软的皮肤,旋即慢慢收紧。
这样的柔软和脆弱,只要他稍稍用力,她就永远、永远都是他的,不会对别人笑靥如花,不会在他不在的时候,同别人度过一生。
他感受到了她跳动的脉搏。
刚被压迫,血管便突突震颤起来,这样的触感,就好像是他双手拢住了野生鸟儿的翅膀尖,于极度脆弱的皮囊中,蕴藏着跳动不息的心脏。
他的前半生张狂自负,酷虐成性,出手绝不留情,偏生栽在这样这样脆弱的生命下,心甘情愿地被驯服。
又向往,又恐惧,恨不得残忍地吞吃入腹,又唯恐伤到她一根手指。
他松开了手,长久地凝望她。最终只是极轻地揉了揉她的脸。随后俯下身来,低头在她腰间系上香囊。
说来奇怪,往常他几秒钟便轻巧系上的结,这次却怎么也系不牢了。
他拆了又系,手指颤抖起来,半晌,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划过脸庞。
香囊上溅上两点殷红,像斜打的雨丝,划出一个纤细的惊叹号。
他凝视着指尖上的血迹,浓密的睫毛垂着。
原来离别之泪,是这样的滋味。
他将指上血迹一点点涂抹在她苍白的唇上,粉饰出一个艳丽的新娘,在女孩的额头上吻了一吻,唇长久地停留在她额头,直到嘴唇失去温度。
他脱下手腕上的收妖柄,套在她右手腕上。
他睨着她的模样,满意地微微笑了,笑得如同柳梢新绿出,枝头迎春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