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身边伺候的小鬼将汤药递给他,他疲倦困乏,没有伸手去接,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说:“放那儿吧。”
小鬼没什么动静,端着碗执拗地看着他。
他嗅着浓郁的药味,半睁开因为哭得太多而稍显红肿的眼睛,这才看清身边的小鬼脸上光溜溜的,除一大一小两只眼睛以外,一张脸格外扁平:鼻子、嘴巴该有的东西一概没有。
他的思绪停滞少顷,转念想这是在酆都城,鬼长得不成人样再正常不过,于是未再纠结,只道:“我过会儿再喝,没什么事你先出去。”
他本就心烦意乱,难过、愤怒、酸苦如同锤子,自他清醒后便一下下砸着他的心,让他恨不能再次昏死,少受些折磨。
此时他的语气已经稍有不耐,但那小鬼像是未察觉,仍旧站在榻前用一张白生生的脸面对着他。
他郁闷地缩进被子里,岂料那小鬼胆子比天大,竟然上前戳了戳软绵绵的被子。
“”
涟绛翻身坐起,扭头瞧见小鬼半低着头隐约有些委屈,只好咽下到了嘴边的重话,改口问:“谁叫你来的?”
小鬼不说话,伸手摸摸脸,意思是听不见也不会说话。
涟绛静默片刻,庆幸方才没发脾气。
他思索片刻,将药碗中隔着的勺子倒过来,用勺柄蘸了点苦药写到:你叫什么名字?
小鬼察觉到动静,歪歪脑袋,少顷,朝着涟绛摇了摇头。
不识字?
涟绛微微一怔,瞥见他腰间的玉牌时揉着耳朵轻轻颔首:“你这腰牌上刻着‘白’字,那日后我便叫你小白,你觉得如何?”
小鬼呆呆傻傻地站着,没有反应。
他捏捏耳垂,意识到小鬼兴许除了能看见,并没有其他四感,于是抓起那块腰牌,指着上面的字夸张地做大口型说:“白,小白。”
小鬼似懂非懂,黑漆漆的眼珠子左右转动着。
涟绛当他明白了,朝他挥挥手道:“你先出去。”
小白始终不动,扭头直勾勾盯着那碗被他放到一旁的汤药。
身上过于宽大的衣裳满是血污泥污,干涸的血迹斑驳交错,让柔软的布料都变得发硬。
涟绛浅皱着眉,伸手解衣,余光瞥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小白时他的动作顿住,再次伸手指了指门口。
这简单的动作意味再明显不过,但小白极其固执,装傻充愣站着不走。
涟绛睨着他,倏然轻笑一声:“如今人人都当我是吃人的魔头,远远瞧见我转身便跑,你倒是半点都不怕我。”
小白听不懂,端起药递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