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三个字被他咬得极轻,是以松晏并未听见。
“不是宿敌就不是宿敌,”松晏皱着眉将他推开,稍感抱怨,“我以后不问就是了……你说话归说话,别总离我那么近。”
免得助长我放肆、大胆的念头。
沈万霄被他推得微怔,却没多说什么。
底下姬如又哭又笑,咳出了血。他的胸腔剧烈起伏着,怒道:“要我杀我阿姐,应空青,你迟早会遭报应!”
“报应?”应空青仰头大笑,末了,将声线压得极低,“若真有报应,姬贺明早该被千刀万剐!”她话锋一转,“可是你看,他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么?无病无痛,权势滔天,荣华富贵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她冷冷地注视着缩进角落里的十六,接着往下说:“还有她,如若真有报应,她早就该死!”
“姬如,你该不会以为她是什么好人吧?”付绮上前,身后蛇尾曳地,几乎将偌大的台子完全遮掩,“当年涟绛留她一命,她倒好,反手便与天帝联手,栽赃涟绛。”
提及“涟绛”二字时,蜷缩着身子颤颤发抖的十六倏地抬头。她目露凶光,竟腾身而起直扑向付绮:“住口!你住口!”
“阿姐——”姬如声嘶力竭,眼睁睁看着付绮不费吹灰之力地用蛇尾缠住十六。
朱红似血的蛇尾一圈圈收紧,十六被蛮力挤压着,只觉五脏六腑都开始错位。但她不肯屈服,一双眼含恨瞪着付绮,声嘶如马啼:“涟绛屠我家中数人,是他该死!”
“是么?”付绮勾唇浅笑,埋头往应空青颈间一嗅,继而说,“我说你还真是可怜,时至今日,竟然连真正的仇家是谁都弄不清楚。”
十六绝眦欲裂:“你什么意思!?”
付绮看她气急败坏,心念一转起了别的心思。他松开十六,用细长的蛇尾卷起聚浪,并将它塞进十六手里:“这样,只要你杀了姬如,我便将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你听如何?”
十六紧紧盯着他。须臾,她攥紧聚浪,声音沙哑道:“你最好说到做到。”
“君子一言,”付绮笑道,“驷马难追。”
十六艰难地爬起身,一步步朝着姬如走去。
对面姬如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十六。方才摔下楼梯时他难免磕破额头,此时额角的伤口正往下滴血。那滴血越过眉毛,漫过眼眶,变得更加潮湿,然后再蜿蜒着爬过脸颊、下巴,最终无声滴落在地上。
分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姬如却觉得格外漫长,漫长到足以他走马观花,再看一次过去的十年——
五岁那年的深冬,他第一次见到十六。
天寒地冻,雪压梅枝。姬如因多吃了一口饭被应空青以此为由掌十下手心。他不敢哭出声,哽咽着跑到梅园之中,瞧见树下一个瘦弱的女子以雪为衾,睡得正熟。
泪眼朦胧间,他以为自己遇上的是妖怪,于是劈着嗓子尖叫着就要逃走,不出意外地将打盹的人吵醒。
十六随意抓一把身边的碎雪,揉成团打在他膝盖上,语气不善:“吵什么吵?再吵我把你吃了!”
姬如霎时间僵住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你的手……”十六起身,拍干净身上的雪,低头瞧见他红肿的掌心时难免一愣,“这是谁打的?哪家爹娘竟然这么狠心。”
姬如咬紧牙不敢回答,那时的他无疑十分害怕应空青和姬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