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当初他不将灯芯给绝禅,兴许他会有机会救下百里轻舟。可惜一念之差阴差阳错,终成遗憾,成沟壑。
他不回答,松晏便觉得身体里有些东西破碎了,一块又一块,支离破碎,它们锋利的棱角划得松晏浑身作痛。
“沈万霄,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松晏三两下抹净眼泪,他不知道沈万霄有没有和他一样难过,于是残忍地朝沈万霄扔出刀子,“我最讨厌你的冷血。沈万霄,你永远高高在上,永远隔岸观火,永远冷漠无情。是,你是天界的太子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睥睨众生。你心怀苍生是没错,可你对苍生的爱永远都是以别人的牺牲为代价!”
说到最后,他近乎嘶吼,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滚落,砸在手背上冰冷彻骨。
他明知这些话有多伤人,却仍旧扯着嗓子歇斯底里。说到底,他依旧无法接受,自己所信任的人——步重,沈万霄,他们都为了苍生,舍弃他所亲近的人。
他们明明比谁都清楚,他有多想念百里轻舟。
而更令人生气的,是他们都选择将这件事深藏于心,若非今日风晚将此事抖出,他不知道还要被蒙骗到何时。
疲惫如同巨浪一般排山倒海而来,轻易将他吞噬。他等着沈万霄的解释,但沈万霄一言不发,既不辩解也不争论。
屋里的烛光摇啊摇,最后悄无声息地熄灭。
在骤然降临的黑暗中,松晏双眼通红,一眨不眨地盯着掌心里那颗亮晶晶的琉璃珠子。
半晌,他才艰涩地开口:“沈万霄,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自私,只顾自己。”
衣裳摩擦出窸窣的声响,沈万霄伸手抱住他,轻轻摇头,又很快意识到他看不见,便沙哑着声音说:“没有,我从未那般想过。”
松晏沉默着任由他抱着,落往被褥的目光呆滞涣散。
死一般的寂静在两人之间缓慢生长,枝条一圈又一圈缠上松晏的脖颈,而后渐渐地用力收紧。他在濒死前的窒息里微微仰颈,嗓间漫起一阵腥甜:“松手。”
沈万霄又一次摇头,默默将手环紧了些。
“沈万霄,”松晏不为所动,“放开我。”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冰冷,又或许是他的身体僵硬的厉害,环在腰间的那双手终于还是缓慢垂落。
“小晏”
“天色不早了,”松晏起身,打断他没说完的话,“你早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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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临娘招呼着几个小厮一道将饭菜摆好,环视一圈依旧没见沈万霄身影,不由得有些担心:“小七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的,这都第四天了,也不知道伤怎么样了。”
松晏举碗夹菜,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反是风晚有些过意不去,起身理理衣裳道:“我还是过去看看吧,他虽辟谷不食,但身上有伤,不用药是不行的。”
他走到门口,朝着临娘挤眉弄眼,临娘心领神会,连忙道:“是是是,且不说别的,小七这人平常受的伤也不少,但都没有像这回一样昏迷那么久这伤还是他自己弄的,也不知道得有多疼”
“相思骨嘛,”风晚故意提高声音,边说边偷瞄桌边剔鱼刺的人,“我听说那是有多喜欢就有多疼,也亏得是他,若换了别人,只怕早就——”他忽然转头看向松晏,“诶,你这几日不是都端饭送药给他么?他伤好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