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一股强大的力量夺走琉璃灯。泛着凉意的水珠子将百里轻舟团团围住,挡住水草侵袭。
“哥——哥哥、哥哥!”百里轻舟双眼红肿,哭喊不已。她将双手贴在水珠上撕心裂肺地喊着“哥哥”,却再无人应答。
风晚眼睁睁看着花迟变成一场暴雨,荡清大地上所有血水。那些凶残的水草在这场雨里变得格外温顺,在土地里生根发芽,开出满地的蓝色花朵。
他朝着雨滴伸手,双眼湿透。
琉璃灯碎裂,金色的光芒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驱散天际的乌云,露出那一轮金色的圆日。
时光倒转,万物复苏。
碎裂的尸骸重新拼起,浣衣的人重现于世,念河重归平静,好似方才只是一场幻梦。
大雨渐渐停歇,遍地的蓝色花朵开始枯萎。地上潮湿的雨水也在眨眼间干透,所有事物都恢复原样。
“咦?我刚想说什么来着?”河边拧着衣裳的女子疑惑地皱眉。
旁边有人笑着提醒道:“你刚才不是说你家那位连鸡都不敢杀吗?”
女子恍然大悟:“噢,对,我刚说这个来着,别说杀鸡了,让他捉鸡他都不敢!”
众人哄然大笑,你一言我一句谈笑风生,岁月静好。
百里轻舟站在河边,将雪耻递给唐烟。
唐烟垂眸望着那对狐狸样子的耳环,不禁双手颤颤,掩面而泣。百里轻舟悄然落泪,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好似这样一切就都没有发生。
她没有哥哥了。
带她下河捞鱼,教她诗书礼乐,授她法术,赠她嫁衣的哥哥。
拥渔窜过人群,飞快跑来,张嘴咬住百里轻舟的衣角:“阿娘!阿娘,我刚刚抓到鱼了,我们今晚别回去吃了,在外面烤鱼吧!”
松晏本就难过不已,见此情形更是肝肠寸断。他抬脚朝着百里轻舟走去,一句“阿娘”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像吞下了一块冰,尖锐的棱角划得喉咙发疼。
他好想抱抱百里轻舟,抱抱拥渔,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沈万霄倚在树上,半仰着头,颈间裂纹时隐时现。他浑身上下都汗湿,万般痛楚如涨水,从头浇到尾,烫的他体无完肤。
“沈万霄。”松晏回头,却只瞧见沈万霄离去的背影。悲痛之下,他胃里一阵痉挛,于是忍不住捂着腹部蹲下身子,痛苦地喘息着、哀求着:“你别走,沈万霄,别走”
可是沈万霄在他的乞求声里半步未停。
他忽然难以遏制地干呕起来,浑身上下都痉挛起来,心口鼻尖酸胀难忍。他哪儿哪儿都痛,金豆子银豆子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泪眼朦胧中,沈万霄的身影与梦里那个人重叠在一处,提着青灯,眼神冷漠:“我会杀了你。”
周遭景象忽然开始变得模糊,雪景流水揉作一团,扭曲着将百里轻舟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