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那密探太过通广大,还是有人刻意引导?
雪越下越大了,顾昀狠狠地打了个寒噤,他身后,一枝寒梅被大雪折断,一声脆响落在地上,摔了个香消玉殒。
长庚被雪断残枝的动静惊醒。
顾昀彻夜未归,他和衣等了半宿,靠在床头迷糊了片刻,全是光怪陆离的噩梦。此时天光渺渺,长夜未央,窗棂却已经被落雪映得惨白雪亮,长庚忽然起身打开房门,正好见王伯一路小跑而来。
“王伯慢点,”长庚叫住他,“什么事?”
朔风中老管家跑出了一脑门热汗:“殿下,宫里传出来消息,说昨天侯爷不知怎么顶撞了皇上,皇上龙颜大怒”
长庚瞳孔蓦地一缩。
片刻后,一骑千里马趁夜从侯府后院离开,顶着风雪往护国寺的方向去了。
第二天没有大朝会,隆安皇帝不必起太早,不过肝火太旺,一宿也没睡好,起来也是头昏脑涨。
祝小脚见状伶俐地凑过来,替隆安皇帝按起太阳穴,边按边道:“皇上,了痴大师上回送来的那卷天竺香有清心安的奇效,上回您点了不是也说好吗?要么老奴再给您用一点?”
李丰“唔”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道:“大师还在宫里吗?”
整个正月,护国寺方丈了痴大师都住在宫里,一方面给大梁祈福,一方面为笃信佛的隆安皇帝讲经。
祝小脚忙道:“在呢,听说大师早就起来做早课了,风雨无阻的,老奴看着皇上眼皮有些发红,想是心里有火,要么把大师宣过来念念经、静静心?”
李丰笑骂道:“混账话,了痴大师乃是当世高僧,你当他唱小曲的吗?”
祝小脚连忙赔笑着打了自己一个嘴巴:“看老奴这张嘴,见识短浅,又惹笑话了——不过老奴虽然不懂,但每次听着了痴大师的木鱼声一响,就觉得心里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呢。”
他这么一提,李丰确实意动,想了想,应道:“那就劳烦大师跑趟腿。”
祝小脚应了一声,飞快地吩咐下去了,默不作声地服侍皇帝洗漱更衣,李丰忽然问道:“顾昀呢?”
祝小脚一直想提没敢提,听他问起,忙道:“回皇上,侯爷还在暖阁外跪着呢。”
李丰似乎是低低地哼了一声,色淡淡的,祝小脚也不敢再提,只是暗中希望老和尚这个看着就不靠谱的救兵能有点用场。
没多长时间,了痴大师就来到了西暖阁,他眼观鼻鼻观口地施施然而过,仿佛根没看见殿外的雪人。
然而也不知这护国寺的老和尚给隆安皇帝灌了什么阿弥陀佛迷魂汤,他进去不过片刻,祝小脚就一路带风地跑了出来,先是趾高气扬地宣旨道:“皇上有旨,安定侯御前失仪,目无君上,暂扣帅印,责令其回府闭门反省,罚俸三月。”
顾昀一愣。
祝小脚忙冲他使了个眼色。
顾昀:“臣领旨谢恩。”
祝小脚一拍大腿,吊着嗓子招呼一边的内侍:“看看这帮不长眼的猢狲!还愣着,快把侯爷扶起来啊!”
他没张罗,顾昀已经自己踉跄着起来,四肢针扎似的,透过朝服与钢甲,雪水已经将他全身都浸透了,一股说不出的寒意肆无忌惮地往骨缝里钻,顾昀冲祝小脚拱拱手,心事重重地往宫外走,同时还纳闷地心道:“这老秃驴让人夺舍了吗,怎么想起给我救场了?”
直到他看见守在宫门外等他的长庚。
顾昀:“原来是你搬来的护国寺,我说那老秃驴怎么这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