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丰也没那么傻,知道刘崇山背后必有人指使,立刻令人封锁城门,准备彻查。
他身上血迹未干,脸色却并未因为脱险而好看多少,李丰一眼扫过横尸遍地的叛军身上分外讽刺的御林军装束,想到自己手下那脱不了干系的一干重臣,还有方才刘崇山那句“退位让贤”,更是如冰刺横亘在他胸中
李丰胸中一时容不下“鹰甲是怎么进京的”这么细枝末节的问题,他满脑子都是“背叛”两个字。
世受皇恩的簪缨世家结党背叛他,当心腹养在身边的御林军背叛他,他方才怀念过的、与他一起长大的顾昀背叛他,甚至是他的亲弟弟——
雁王入朝以后做了多少惊世骇俗的事,自军机处成立伊始,弹劾雁王的折子就跟例行请安一样没断过,都是他一手压下来的。
对这个过分能干的弟弟,李丰确实不放心过、疑虑过、甚至嫉妒过,但他没有动过李旻一根汗毛,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难道就养出了一条想要他命的中山狼吗?
江充眼见李丰脸色不对,忙低声道:“皇上,这里人多眼杂,且先回宫。”
李丰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走了两步,突然一弯腰,手指痉挛在空中抓了几把,呕出了一口血来。
周围大呼“皇上”的声音连成了一片,李丰耳畔嗡嗡作响,良久才发现自己正抓着方才那救驾鹰甲的胳膊,指缝里的血迹将那鹰甲的铁臂染红了一片。
而这事显然还没。
北大营统领飞快地抓着一个人来到李丰面前,禀报道:“皇上,此人方才趁乱偷偷摸摸地要往南出城,末将将他扣下了,恐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那人瑟瑟发抖,不时用眼睛去瞟吕常。
这时,有人指认道:“皇上,下官认得此人,此人是吕侍郎家里拉车赶马的,每日散朝的时候在外面候着吕大人,臣亲眼看过。”
吕常面如死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李丰扶着鹰甲的铁肩稳,尽可能地挺直了腰杆,哑声道:“吕爱卿,你这时候派人出城,是要给谁通风报信?”
北大营统领狠狠地将那吕家的家丁按在地上,腰间剑“呛啷”一声出鞘。
那吕家家丁也是个软骨头,当场吓尿了,磕头如捣蒜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小人是被逼的,小人是是吕、吕大人,私下嘱咐小人,祈明坛事必,不论成与败,都都让小人趁乱出城通知杨大人”
李丰惊疑道:“哪个杨大人?”
那家丁咽了口唾沫:“大、大姑爷杨、杨荣桂大人”
李丰抓在鹰甲身上的手一紧,声调陡然高了:“杨荣桂身为两江总督,封疆大吏,怎敢无诏进京?你胡说!”
家丁:“皇上饶命!大姑爷早就偷偷到了京城南门外,就等着我家老爷信号,只、只要刘统领成功,就”
李丰:“怎样?”
家丁:“拥立随之而行的新皇进京。”
李丰眼前一黑,要不是身边的鹰甲扶了他一把,险些当场晕过去。
沈易再一次被这猝不及防的发展弄懵了——倘若方才还能用“捕风捉影”四个字替雁王开脱,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证据确凿吗?他一时又弄不清顾昀到底是不是真回来了,心里起起落落个无数个可怕的可能性,冷汗快把甲片泡出锈来了。
方钦将头埋得低低的,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嘴角露出了一点笑容。
雁王是皇上亲弟,非谋反重罪难以撼动。
这不就谋反了吗?
“去将杨荣桂和他拥立的新皇请进来,”李丰咬牙切齿道,“朕倒要看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