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任由她发展下去,哪天被人撞破,不止柳家人,连带着这些玩得好的女孩子名声都要遭殃,卿云虽然不像荀文绮把玉珠碧珠当跟班那么紧密,但大家终究是闺中姐妹,一起玩了这些日子,见她走了歪路,简直是到了悬崖边上,没法不管一管。
走了一段路,柳子婵身上那股坦然赴死的勇气倒是消散不少,自己也知道后怕起来。
况且这事确实是丑事,她也是大家小姐,还是知耻的,顿时脸就红了,强撑着答道:“姐姐不用管,横竖我们已经私定了终身了。”
“这话糊涂。”
卿云冷声正色道:“你是待字闺中的小姐,男未婚女未嫁,就是看中谁,只管让他来提亲,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二十四番花信风,男子选妻,女子选婿,婚嫁是人生大事,你家也没让你盲婚哑嫁。
明明可以正大光明提亲下聘,你正正常常三媒六聘嫁过去,你父母也放心,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是他有妻室?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缘故?用得着私定终身?”
她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又不是像迂腐老古板让她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柳子婵就算想拿两人情投意合来说事,也说不过——情投意合也可以正经订婚,用不着私定终身。
柳子婵神色晦暗,倒像是有几千重的烦难似的,无话可答,只低声道:“他倒没有妻子,只是我们家的情况,姐姐你也知道,嫁娶都在宗室内,不与外人通婚。
他虽然是读书人,却是个白身,要是有功名倒可以想想,偏偏春闱三年一次,明年才是考期。
他等不及考出来了,见我今年已经参加了花信宴,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我没办法,只好安安他的心……”
她说话时绞着手上的东西,似乎是封书信,卿云早看见了,问道:“手上是什么?”
柳子婵顿时红了脸,把东西递给她看,原来是一封婚书一封聘书,婚书上的父母名字自然是没有,倒是有这男子落款,原来叫做董凤举。
“他怕我父母给我定下亲事,所以找人偷偷写了这婚书,要跟我私下定亲……”柳子婵抿了抿唇,索性说出了实情:“他说要带我私奔,他老家在陕西,也有庄园田地,他说咱们先成了婚,等他读出来,有了功名,再带我回来跟我爹娘告罪,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又有功名,横竖我们小时候,家人也开过把我定给他的玩笑……”
卿云气得脸色苍白。
“子婵,你好糊涂!”
她万万没想到柳子婵平时看起来聪明活泼,大事上却这样一团浆糊:“你不是没念过书,井底引银瓶怎么说,‘聘则为妻奔是妾’,你这样跟他私奔,是妻呢,是妾呢?
他要是负了心,把你在半路上一扔,谁来给你主持公道?”
“他不会的。”
柳子婵不知道哪来的信心:“我们都是真情实意,他家中父母都不在了,也不会有长辈出来阻拦的。诗上也说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真情实意,拿什么来验?就靠一点甜言蜜语吗?
哪个私奔的女子,最开始不是奔着真情实意去的?”
卿云毕竟是跟着娄二奶奶天南地北回了京的,道:“你之前问我上京路上的风致,我还没跟你说。
那时候我们过运河,看见一处边湾,全是花船,叫做胭脂河,我听娴月说,花船上的妓女,都是能诗能词,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这世上难道有天生的妓女?不都是好人家的女孩沦落的?
外面专有一种人,拐带良家女子,卖入烟花地的。
你如今是闺中小姐,有父母撑腰,嫁了人,也是正经夫人。
走到哪里,哪怕上公堂,谁也磨灭不了你的身份,但你要是干出私奔的事,相当于把自己齐根斩断,依附在他身上,你所有的人生,都系在他有良心这件事上,万一出了变故,就是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