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章轻声说。
娴月坐着,他就半跪在地上,似乎在专心给她上药,探花郎的手修长漂亮,这是一双写字的手,但也是握刀的手,这手也了结过无数人的性命。
蝉翼冠压着他鬓边,他的脸在灯火里像玉琢出的神像,五官却锋利得像剑。光落在他鼻梁上,如同悬胆。
桃染和黄娘子是不会知道她为什么要等三更才出逃的。
今天,贺云章会知道她没有去牡丹宴,他就不会进宫,三更后,宫门闭锁,夜深人静,他会是这个夜晚京城里最有权势的人,捕雀处可以去到任何地方,任何人的家中。
包括娄家。
崔老太君,云姨,她们的权势,管不到别人的家务事,娄老太君说,就算爹娘回来,道理仍在她那边,这是事实,她是娄家的老祖宗,实际上的当家人。
凌霜藏匿男人衣物,被搜捡出来,人证物证俱在,以败坏家风的名义处死,就算闹到御前,也没人救得了她。
除了一个人。
娴月从来天不怕地不怕,再危险的赌局,再少的筹码,她也能玩得峰回路转,就像母亲偏爱卿云,京中贵妇不待见她,她仍然捕获张敬程。
她从来不避讳自己的聪慧,心机,狠绝,也毫不吝惜于展露自己的美貌,妩媚,和重重的筹谋。
她是这样的娄娴月,如果不去争,就什么都没有。她坦然接受,大胆承认,并且以此为傲。
唯独今晚。
也许是这花厅的灯火太温暖,也许是探花郎垂着眼睛上药的样子太温柔,她竟然有瞬间的胆怯。
但凌霜不能再等了。
“贺云章,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她问。
“好。”
她惊讶地看着贺云章。
“我还没说是什么忙……”
“你想让我去抄了娄家的家,这样就可以越过规矩,救出娄凌霜。”
贺云章平静地抬起眼睛,看着她,探花郎的瞳仁漂亮得像镜子,照见她惊讶的神色,他勾起唇角,笑了:“我知道,所以我说好。”
“但官家那边……”
“捕雀处如果发现疑点,有先抓后审的权利。”
他甚至替她想好了全部的步骤:“不用担心,捕雀处有京城所有官员的档案,你家三叔也在其中,翻一翻,总能找到半夜抄捡的理由,只要把凌霜从祠堂放出来,给你带去贺南祯家就是。
到天亮我再收兵,只说是查案途中牵涉到娄家,误会一场,疑窦解除了,官家也不会说我什么。”
娴月惊讶地看着他。
“可是……”
“没有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