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混乱逐渐扩散,尚宇哲却毫无所觉,他大步离开了学校,错过了半个小时后到达校门口的救护车。
他打了出租车自行前往医院,在车后座短暂昏迷了片刻,司机大叔并没有因为他看起来很危险就拒载,反而一路风驰电掣。并在路上始终坚持与他沟通,尝试让他保持清醒。
等车停稳,他甚至忘了收尚宇哲的钱。
但尚宇哲认真地拿出钱包付款,纸币上留下了腥红的指印。他抱歉地对司机大叔露出笑容,唇角提起的同时,眼泪从眼眶里滚了下来。
他自己进了医院,被送急诊,经过一系列检查和包扎治疗后,躺在了住院部的单人病房里。
单人病房很贵,但尚宇哲在当下只想独自待着,无人、寂静的空间才是他平复情绪,舔舐伤口的最好良药。
他又痛又累,没有力气再考虑很多东西,想要在安全的地方藏起来。等到有勇气面对世界了再出来。
不过,连这么微小的愿望也没有被满足。
学院的一个领导,带着他们专业相关的几位老师,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医院。他们通过一些途径,获知了尚宇哲在这里,这很简单,路上有无数学生目睹了他离校的路线,而这里又是离首尔大最近的一所医院。
尚宇哲只睡了两个小时不到,便被迫睁开眼睛,迎接老师们的关怀。
他们围着他,离得很近,每张脸上都满是关心,像放大的玩偶面具。充满着诡异的陌生感。
尚宇哲耳边的嗡鸣声更重,医生检查出他有轻微的脑震荡。那位具备话语权的领导的面目在他眼前模糊,对方神情和蔼,眼睛却很有压迫力。他连续性地问尚宇哲问题,而尚宇哲只有低声说“是”和“不是”的力气,到后来他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极小幅度的点头或摇头。
隐约中,他听到那位领导说:“这件事太有失分寸……我会让他们来给你道歉……”
听到这句话,尚宇哲几乎惊恐起来,他不想再见到他们,一点也不。起码现在不要。可是没有人留意他的反应,领导转过身去与那些老师沟通起来,他们窃窃私语,这种音量就好像空气里爬满了无数小蛇,在同一时刻窸窣作响。
尚宇哲没有力气大叫,他很想拒绝,但即使有力气,也不愿意获得关注。
他恐惧再见到韩承甫三人,打内心深处抗拒他们的道歉,那是虚假的,让人作呕。他也一并恐惧陌生人,这些老师对于他来说就是陌生的,他们的慰问只强化了他的痛苦,所以他也不愿意真的吸引他们的视线。
这种矛盾性的情绪,这种纠结的苦痛非经历之人不能懂。尚宇哲在床上闭目,连呼吸都微弱,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死去。
但他毕竟活着,而且实际上,甚至没有受很重的伤。刀口多,却都比较浅,脖颈上的伤痕已算最深,也不过缝了两针。最要紧的是脑震荡和失血问题,住几天院就能痊愈。
所以他仍然需要应对这些特地来“处理”这一事件的老师,在一些他看不清文字的资料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摁下手印。
有位老师贴心地将他指腹上的红油擦干净,告知他,学校会把他转到专门供给研究生的单人公寓去,直到他毕业都不收费用,且会安排他转到同专业的另一个班。
尚宇哲在他的解释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刚刚签的是和解书与承诺书。
……随便是什么了,他只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