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那只骨瘦如柴的手一点点攥紧。
它一点点地用力,到了最后,甚至用力到从薄薄的皮肤中透出指骨的轮廓的地步。
用力到手背上青筋暴起,在惨白的皮肤上凸出得给人一种极为渗人的感觉。
男人发出低低的笑声。
那笑声像是荒漠上的风掠过风蚀出的无数石窟发出的声音,粗粝至极。
【你曾经坦诚地对他说过你心底的希望吗?】
男人低头。
他继续发出嘶哑难听的笑声。
他抬起手,攥紧的拳头抵在自己的额头。
他那位后裔不曾问出口的那句话——他知道那句话是什么。
【你相信过他吗?】
没有。
他从来没有相信过对方。
因为不相信,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所以他小心翼翼地在对方面前遮掩住了自己的心思。
他说身为神灵的神子永远不会懂得身为人类的他。
可他……从一开始,就不曾将自己的信任交托给对方。
他太自负、太多疑、太自以为是。
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己主动将自己和神子定位为了永远无法理解彼此、信赖彼此的存在。
是他自己给自己划下了永远都无法迈过去的沟壑。
一缕苍白的枯发垂落在男人的眼前,垂落在男人攥紧的拳头上。
男人闭着眼。
他的身体一点点在黑暗中消散。
他低低的笑声在黑暗湮灭得无声无息。
他并非是后悔。
这一千年多的时光中,他从来不曾后悔过。
他决定的事,他做了,就不会后悔。
他选定了道路,就绝不会回头。
只是……如果千年之前,他能如他的后裔一般,将自己的信赖交托出去,将自己的心思、自己的希望向那位温柔的神子坦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