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晓转头扬了扬手里的苹果,咧嘴:“土了吧,没刷某音吧,新潮流这是。”
护士跟她玩笑几句走了。
她趴回去,继续望着窗外的天。北方的秋她也是许久没见了,天不一定蓝,但总是显得很高远,云卷云舒间,人世间的烦恼就显得没什么大事儿。
趴了一会儿,她没忍住,轻手轻脚踱到病房门边,透过观察窗往里望了眼。
瞬时眼睛就红了。
妈的,不该看的。
她看到的一幕跟她猜得一样,孟宁抱着奚青,奚青一下下轻缓拍着孟宁的背。
那动作奚青对小时候的祁晓做过,奚青跟祁晓她爸离婚得早,从小就是两人相依为命,奚青工作忙,经济压力不大,却也被生活磨得有点儿燥,后来祁晓也叛逆,两人渐渐也就不亲了。
这次回来,祁晓不觉得她妈以前某些做法是对的
(),但要说对以前的自己一点没后悔,那也是假话。
只是她每天陪在医院,让这么多年的隔阂一瞬消弭,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比如她可以每天给她妈打饭,削苹果,讲段子逗闷,但她做不到拥抱她妈,虽然她心里无数次想这么做。
祁晓有种感觉,好像这时的孟宁,是在替她拥抱她妈一样。
而孟宁这么拧巴的人——祁晓在心里对孟宁道歉:不好意思啊姐们儿,背后这么吐槽你。
总之就是孟宁这样的人,会去拥抱奚青,祁晓觉得,是因为孟宁无数次想过,如果当年时央能从鬼门关里闯出来,孟宁就想这样去拥抱她。
祁晓猜,孟宁叫她出来,是因为孟宁哭了。
时央走了,孟宁就永远失去了获得时央谅解的机会。
她跟自己别扭了这么多年,较劲了这么多年,其中的道理她未尝不懂,更多的是她不能接受时央的离开。
她是幸存的那个人,所以也是被忽略的那个人,每个人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对当年那个一个人联系保险、借钱、决定治疗方案、没日没夜守在医院、大学肄业的二十岁年轻女孩说:“你做得很好了。”
“你受苦了。”
或许孟宁与自己的和解,就是缺时央对她说的这句话。
她拥抱的不是奚青,她拥抱的是跨越时空的时央。一个与时央有着相同经历的年长女性,来对她说一声认同。
搞什么啊,祁晓腹诽,那两人搞得跟亲母女似的。
那两人在病房里抹眼泪,她退开来,坐到走廊的等候椅上抹眼泪,一边哭一边啃手里的苹果,妄图把眼泪堵回去。
又一个护士路过,一看她哭得稀里哗啦的吓了一跳:“吃个苹果哭什么啊?”
“呜呜呜苹果太好吃了。”祁晓咬着口苹果腮帮子鼓起一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苹果啊!太感人了!”
等孟宁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夕阳又斜了几分,把云朵涂成旧时光滤镜里的模样。
她先去洗手间用清水洗了把脸,往走廊里望了望,发现祁晓坐在一侧的等候椅上,走过去,坐到祁晓身边。
祁晓瞥她一眼:“玩什么矜持啊,我都在你面前哭那么多次了,还冒过鼻涕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