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冉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大概真的是他流年不利,遇到的事情桩桩件件都在耗他的心神,还有梁季澄…算了,不提他也罢。
眼下最重要的是隋文娟的病,生计和家庭的担子压在他身上,他没时间也没心思处理这儿女情长的一团乱麻。
失去通讯的梁季澄不知道江冉已经来了省城,他买了最早的票赶回去,但并没有在家里或者他们常去的医院看到母子俩,只能又费了些工夫,先跟相熟的邻居们打听,又去到隋文娟上班的地方,最后才从医生口中得知病人早就办了转院。
他只好乘夜班车重新回了省城。
一天之内来回奔波两趟,等半夜到达汽车站,梁季澄差不多是站着都能睡着的状态了。尽管他一秒也没耽搁,随便抓了个黑车司机赶去医院,却被保安以早就过了探视时间为理由撵了回去。
于是他真正见到江冉,是在第三天的早上。
为了方便照顾,江冉没有回出租屋住,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不想碰见梁季澄。他买了张折叠床,白天收起来,晚上就在病床旁边搭个位置,完美的融入一众陪床大军中。
医院里什么人都有,一间病房六个人,加上家属起码有十五六号,快赶上大通铺了。人一多大家各显神通,到了晚上打嗝磨牙打呼噜的,江冉这种安安静静的就受了罪。他和梁季澄都是老实睡觉的主儿,如今被噪音折磨的一晚上没怎么休息好,凌晨三四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第二天一早当他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准备去厕所洗漱时,却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走廊上,挨门挨户的探头往里看。
是梁季澄。
江冉当然想过他会找过来,自己不可能躲梁季澄一辈子,只是现在还不想看见他。
就在他犹豫该目不斜视走过去还是直接回病房时,梁季澄先一秒发现了他,急忙喊了声,“江冉…”
一句话还没说完,江冉转身便走,被梁季澄匆匆几步追上来抓住,“等一下…”
“这里是医院,”江冉声音很小,但很坚决地甩开他的手,“别在这拉拉扯扯。”
“我知道我知道,”梁季澄哀求着说,丝毫没了以往居高临下的态度,像一只卑微的野犬,“我,我没有别的事,就是想问问,阿姨怎么样了?”
“死不了,”江冉淡淡道,他垂着眼,眼神自始至终盯着墙边一处明显剥落的墙漆,露出光秃秃灰白的颜色,而不是落在梁季澄的脸上,“你问完了吗,我要走了。”
梁季澄被堵的哑口无言,他知道江冉之所以这样对他,过错全部在于自己。他埋下头,过了一会儿才像下定决心一般,“对不起。”
他这辈子都没和人低过几次头,自然没有那么多道歉的花样,一句对不起之后,便再也没有别的词了,想解释,又觉得现在的处境不太合适,只能闭上嘴等待江冉的审判。
这三个字一出口,江冉像是听到什么很好笑的事,他抬头迎向梁季澄的目光,忽然轻笑一声,摇摇头离开了。
江冉的确不想再和梁季澄纠缠什么,他本以为今天的态度会让梁季澄知难而退,没想到接下来连着三天,他都在住院部的各个角落不定时偶遇对方,有时是去拿药的路上,有时是在打水的走廊上。说是偶遇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大多数时候梁季澄只是站在一边,似乎在特意等他,一副想说话又不敢上前的样子,等他走远了,再掉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