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的大雪天,周景淮正在为航班可能延误而发愁,低头却看到,有个娇小的身影兴冲冲地朝雪里奔去。
她穿着一身纯白色的羽绒服,围着鹅黄色的围巾,颇有兴致地在楼下踩雪玩儿。
过了会儿玩够了,又一个人自娱自乐,蹲下堆起了雪人。
灰暗天色里,她的笑容,似乎成了唯一的光源。
“周总?”
电话那头的助理见他许久没说话,轻声提醒了一句。
周景淮回神,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有些糟心事,好像也没有那么糟心了。
“没事,改签吧。”
他淡淡说完,挂断了电话。
斜倚在栏杆上,他默默看着她堆完雪人,还开心地拍了张照留念,随即拢着外套跑进了屋里。
给后花园,留下了一个尖脑袋、秃头、啤酒肚的男雪人。
周景淮一瞬间真怀疑,她是不是看到他在楼上,才故意堆了个这玩意儿刺激他的。
就喝那么一次酒,她怎么记到现在?
周景淮有些无奈,那天晚上连照了三趟镜子,确认自己脑袋不尖、没有秃头、也没有啤酒肚,这才放心。
也是在那段时间,周景淮开始明显察觉到爷爷撮合的心思。
他一开始不明所以,因为爷爷一直是个很尊重黎穗意愿的人,她想写小说,爷爷万分支持,她不想学糖画,爷爷也没有强求。
似乎只有在感情这件事上,他显得格外强势。
直到一张住院单,宣告了爷爷胃癌复发的现实。
周景淮这才确定,他的强势,无非是对孙女的不放心,他太急于寻找一个,各方面都让他满意的人,来代替他的位置,陪黎穗走完下半生。
而他,便成了爷爷最满意的选择。
去年生日那天,是一个寻常的工作日,他忙了一天,夜色笼罩才赶到医院。
病房里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冷白灯光有些刺目,黎穗不知去了哪里,周景淮正想出去找找,却看到爷爷撑起笑意,对他说了句:“景淮啊,生日快乐。”
那是那天,他听到的第一句生日快乐。
虽然和眼前这位老人的认识,一开始称不上多愉快,但这么多年,他对自己的好,周景淮从来没有忘记过。
“谢谢爷爷。”
周景淮走过去,坐在床边,握住了他瘦骨嶙峋的手。
爷爷有气无力地问:“爷爷能和你说几句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