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院中,便见树下立着个人形靶子,蒋泊宁披着皮裘,站在靶子旁边将箭取下来。
“王上。”
秦王稷闻声望去,见百米开外,院子的另一头,白起一身黑衣罩了件灰裘,玉冠束发,双手捧着一架弩机在身前,那弩机样式奇怪,还挂着一条皮质带子,上头齐整排列挂着十数支箭,垂到白起脚边。
“王上怎么过来了?”蒋泊宁将靶子上取下的箭握在手中,拱手朝秦王稷一躬,直起身来,笑道:“泊宁正和白国尉试着新做好的连发弩机,王上要一块瞧瞧吗?”
白起却抬手将弩机交给一旁的白秋,向秦王拱手道:“王上急急来找泊宁,该是有事要与泊宁说。今日试弩机也试了大半个时辰了,改日再试不迟,臣先告退了。”
“慢!”秦王稷缓步走过来,从白秋手中拿过弩机,郑重交到白起手中,“这弩机看着有趣,寡人很想瞧瞧,国尉可愿意为寡人一试?”
“臣领命。”
白起躬身接过弩机,见秦王稷与蒋泊宁都走到廊下,手臂一抬,将手中弩机翻转架在肩头,左手握住前方木把,猛地往身前一扳,只见弩机上弓弦轻而易举拉满,弩机右侧皮带缩短,箭矢到位。望山,箭头,靶心,三点一线,弩机轻抬,扳机扣下,箭矢裂开冷风,没入人形靶子正中。木把回弹,发出啪嗒一声脆响,白起伸手将木把扳回,又一支箭搭上弓弦,弓弦铮铮,箭矢飞出,直直劐开人形靶子上那支木箭。一连三支,支支衔尾。
“彩!”秦王稷拍起手掌,走下台阶,从白起手中捧过弩机,在手中掂了掂,“这弩机当真厉害。国尉,我军骑兵可否即刻配上?”
蒋泊宁笑着走过来,“这不过是刚做好,唯有这一架而已。今日也只是请国尉来瞧瞧,有哪里还需改的,便是即刻改好,也须时间多试几遍,看容不容易脱箭,箭带上箭会否卡顿。哪里有王上这么心急的。”
白起也附和着说道:“泊宁说得对,最终改好之后,臣想先让蓝田大营中的步兵先试试,成熟之后,再取代弓弩,推向骑兵。”
秦王稷点点头,将弩机交还到蒋泊宁手中,“国尉出身秦国精锐强兵,自然是国尉的考量更周到,就按国尉说的,放手去做便是。”
“是。”白起躬身,“今日既然试完了弩机,臣先告退了。”说着,就要带着白秋往外头走去。
“哎,国尉且慢。”蒋泊宁抱着弩机追上去,将弩机交给白秋,“这架弩机国尉先带回去再练几天,过几日将要修改的地方一起告诉我。”
白起颔首,看了蒋泊宁一眼,转身和白秋一同走了出去。
见白起走远,蒋泊宁方才转身回来,理了理伸手斗篷,抬手引向殿内,“天冷,快要下雪了,王上先进去喝杯热茶再说。”
秦王稷点点头,走到蒋泊宁身侧,与她一同走进殿内。屋中婢女已经摆好软墩炭炉,炉上茶水温热,只叫满室清香。秦王稷先行坐下,蒋泊宁挑开炉上茶壶,舀了杯茶水捧到秦王稷面前,方才握着自己的茶碗慢慢在木案一旁坐下。
秦王稷捧着铜杯,望着杯中茶水,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蒋泊宁,似是带着试探的怯怯,“今日母亲对稷儿说起,舅父尚未婚配,让稷儿来问问宁姑的意思。”
蒋泊宁垂下眸去,指尖轻轻在杯沿打圈,想了半晌说道:“王上该知道,不论泊宁嫁给谁,都不会背弃王上的。”
“稷儿自然知道!”秦王稷急急伸出手来,握住蒋泊宁小指,“只是……只是宁姑,你没想过嫁人吗?人总是要成家的。”
蒋泊宁不回答,反问他,“王上的意思如何?”
秦王稷抬眼瞧向蒋泊宁,嘴角轻轻勾起,凑过来说道,“宁姑若是看得上舅父,愿意做稷儿的舅母,本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舅父都快三十了,稷儿觉得不好。”
蒋泊宁轻轻笑出声,抬起手来在鼻尖轻轻一碰,也往秦王稷那边凑过去两分,轻声又问:“那……王上觉得,谁跟泊宁匹配?”
秦王稷偏头,似是思索许久,试探问道:“宁姑觉得,国尉如何?”
蒋泊宁也偏头看他,以手支着额头,笑得是一个风轻云淡,说的话却叫秦王稷心中一惊。
“王上这将白起收为己用的心思,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