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沁瓷瞥他一眼,说:“我原本就?没有生气,陛下?这样说显得我很小心眼似的。”
“是,阿瓷大?度得很。”皇帝笑道,说的是不是实话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萧沁瓷又说:“不过是些寻常的争论,”她?蹙了眉,“陛下?这样记着?倒让我惶恐了。”皇帝让她?看文书,她?却不该对政事指手画脚。
“两?个人?在一处有争论是常事,”皇帝道,“阿瓷,其实你能同朕这样争论朕很开心。”
他还是一点点窥见了萧沁瓷的变化,从一开始在他面前的冷淡以对,永远恭敬从容,到如今时不时就?会和他使小性子,渐渐有了这个年纪女儿家的任性,他反而觉得这是件好事,这是不是意?味着?萧沁瓷在渐渐对他敞开心扉呢?
萧沁瓷却觉得男人?果?然是天生反骨,温柔小意?百依百顺的不喜欢,偏偏喜欢那种处处冷淡、同他针锋相对的,未必是真有多喜欢,或许还有骨子里?的征服欲作祟,所以一开始可能只是有点感兴趣,越得不到就?越上心,最后到完全不能放手。
所以她?欲言又止:“陛下?这样说,会让我觉得您——”她?点了点额头,状似关?心的问,“陛下?,您是不是处理政事太累了?若累了就?应该好好休息,何必再来弄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呢?”
皇帝哑然,看出?了萧沁瓷的言外之意?,这是觉得他脑子有病,就?爱人?同他生气。可只有萧沁瓷能在他面前这样肆无忌惮,可以揶揄调笑也可以含沙射影。
“你觉得这些东西华而不实吗?”皇帝轻轻揭过方才的话题,顺着?萧沁瓷的话说。
萧沁瓷环顾了一圈四周,其实皇帝并未对这上面做多大?的改变,只是他心血**想要到这里?用膳,所以楼中的一应摆设都得换成符合天子规制的物品,从屏风到桌案,席垫、香炉,还有各种零零碎碎看似不起眼的物件,悄无声息的就?把这方寸之地填满了,让着?四面环空的楼阁变得温暖舒适。
“也不尽如此,陛下?御制,自然都要是最好的,”萧沁瓷说,“况且每样东西都有它自己的位置,并不一定?是不实用。”
“但你还是不喜欢。”皇帝淡淡说。
萧沁瓷道:“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东西该放在它们的位置,人?也有自己的位置。”
“那你将?自己放在什么位置?”
“我?我或许只是一件看似精美的瓷器,挪动起来只需看陛下?的心意?,”萧沁瓷自嘲道,“陛下?又将?我放在什么位置呢?”
“朕自然是将?你放在心上。”皇帝说,“阿瓷,你即便是瓷器,也会是太极宫中最珍贵的那一件。”
“那又如何呢?”萧沁瓷摇头,“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物件罢了,陛下?喜欢便能放在眼前时时欣赏,不喜欢了便将?其束之高阁蒙尘,都在您的一念之间。”
她?如今之于皇帝,也不过是个合心意?的物件罢了,皇帝说着?喜欢她?的话,却也能随时把她?丢开手去,男人?的真心不可信,天子的喜爱尤其浅薄,所以萧沁瓷始终不肯接受皇帝的心意?,她?非要磨弄他的情意?,经?过千锤百炼到最后非她?不可。
她?要皇帝求着?她?垂怜,就?像从前她?跪在他面前一样。
皇帝无奈:“阿瓷,你总是这样自苦。”
萧沁瓷抿了抿唇,道:“陛下?应当知道这是何处?”
“当然。”
萧沁瓷用手一指栏外,说:“这里?是清明湖,临着?清虚观,算来我在观中也住了四年有余。”
其实若真要算起来,皇帝在太极宫待的时日或许还没有萧沁瓷长。她?十四岁入宫,从皇后的永安殿到清虚观,满打满算竟已在宫中住了六年之久,而皇帝入主?太极宫至今也才两?年有余。
何况皇帝虽在深宫高坐,可他却是自由的鹰,能在天际翱翔,也能翻云覆雨,而萧沁瓷垫了脚尖去看,也只能看见太极宫高高的宫墙。
她?是被困在这里?的。
“陛下?觉得我在殿中沉闷,所以想让我来一起欣赏这楼上风光,可是从这朝晖楼望出?去的风景也是我在宫中看遍了的,”萧沁瓷道,“楼上的风景同楼下?也没有什么两?样,一样是朱墙绿瓦,白雪红梅,我也觉得这入夜之后的风光甚美,可已经?不会觉得新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