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墨燃道:“有一天,地主儿子又犯事儿了。”
“这一次,他在磨坊里非礼了邻家的一个姑娘,正好让那倒霉的放牛娃撞见了。”
楚晚宁:“……莫不是又让那孩子顶包?”
“哎啊。”
墨燃笑了,“就是这样,恭喜恭喜,你也会讲故事啦。”
“……我睡觉了。”
“别呀,很快就讲完了。”
墨燃道,“这是我第一次讲故事给别人听,你就赏个脸嘛。”
楚晚宁:“……”
“这次是一定要让放牛娃顶包了。因为那姑娘不堪受辱,触壁自杀了。可是放牛娃不傻,死了人是要偿命的,他不可能替地主儿子抵命。”
墨燃说,“他不愿意,地主儿子就把他和死了的姑娘反锁在磨坊里,然后跑去报了官。”
“这个放牛娃劣迹斑斑,小时候无故打死了县令的狗,后来又偷了客人的鼻烟壶,这回居然□□了民女,自然是罪无可赦。没有人愿意听他的辩解,人赃俱获,他被抓了起来。”
楚晚宁睁大眼睛:“……然后呢?”
“然后,他在牢里呆了几个月,秋天的时候,被判了死刑,送到城郊的邢台绞死。他跟着行刑的队伍在田垄里走着,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人在杀牛。他一眼就看了出来,那只牛啊,就是他从小放的那只,已经老了,没什么力气下地了。但是老牛也要吃草啊,只吃草不做事,地主怎么可能愿意养。它为他们耕了一辈子地,到最后,他们要把它杀掉,吃它的肉。”
说着这样残忍的事,墨燃居然也不伤心,笑道:“可是放牛娃是从小骑在牛背上长大的,他跟它说过很多悄悄话,给它喂过牛草,委屈的时候抱住它的脖子哭过,他把它当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所以,他跪下来请求牢头放自己去和那只老牛道别。可是牢头自然是不相信人和畜生会有什么感情的,觉得他是在耍滑头,没有准许。”
“……然后呢?”
“然后?然后放牛娃被吊死了。牛也被杀死了。热血流了一地,看热闹的人冷冷散去,地主家那晚上吃了顿牛肉,不过牛肉太老了些,总塞牙缝。他们吃了一点,不喜欢,就都倒了。”
楚晚宁:“……”
墨燃翻了个身,笑眯眯地看着他:“讲完了。好听吗?”
楚晚宁道:“滚。”
“我第一次编给自己听的时候,都哭了呢,你心肠好硬,都不掉眼泪。”
“是你讲的太差……”
墨燃哈哈笑了两声,揽过小师弟的肩膀,摸摸他的头发:“那没有办法,你师兄就这点本事。好啦,故事讲完啦,我们睡觉吧。”
楚晚宁没吭声,过了很久,忽然问:“墨燃。”
“叫师兄。”
“为什么要叫牛吃草?”
“因为人和牛一样,都要吃东西,为了吃东西,就要做很多事,要是有一天做不动了,也就没人稀罕你活着了。”
楚晚宁又不说话了。
院中悉悉索索的是避难之人细小的声响,偶尔还有一两声不祥的鬼怪啸叫自结界外头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