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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宫内古树槐荫,日丽风和,崔锦之同祁宥坐在庭院中的石桌旁,从食盒中拿出一盘桂花栗粉糕来,她将瓷盘推至祁宥的面前,示意他尝尝。
祁宥捻起一块,放进口中细细咀嚼了几下,香甜酥软的滋味口中化开,似乎也挥去了他这段时日不知为何的烦躁。
他低头看了看指尖,下一秒却被人用锦帕抚上唇边,崔锦之离得很近,仔仔细细地为他擦去唇边的碎屑,轻笑着问:“如何?”
“很好吃。”祁宥下意识地碰了碰她方才指尖扫过的地方。
“臣这几日一直为陛下处理政事,疏忽了殿下,还请殿下不要怪罪。”她看着祁宥,语气真挚。
祁宥哪里见识过平日里沉着冷淡的崔锦之这副模样,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老师的事是正事,我怎么会怪罪老师呢?”
又转开话题,“都说君子远庖厨,我实在想不到,老师这样的人竟然会下厨吗?”
崔锦之有些失笑。
“臣幼时家境贫寒,八岁起就四处游历,做点吃食算什么?”
祁宥愣了下,前世他和崔锦之无甚交际,也从未探查她的过往,只觉得她平日里高华清冷,从没见过她纤指沾上阳春水的模样,此刻才知道,她竟八岁就在外流浪了。
“那老师……以何谋生呢?”
“随一位老郎中,各地辗转奔波,就这样过了四年,和殿下如今的年岁一样,开始读书习字,再一步步走到今天。”
她望向红墙外的蓝天,神情一时间有些恍惚,好像陷入进了回忆,“那几年时光,灾情重病,兵荒马乱,都见识过了。”
“那个时候还没有如今的安稳日子,臣见过刀剑划伤皮肉,见过因被铁蹄无情踏过而穿肠烂肚,见过无数重病垂死,奄奄一息的人。”
“用臣这双眼睛,知道了‘民生艰难’是何含义了。”
祁宥艰涩地滚动了喉结,从前崔锦之说希望他做个宽仁厚德之人,他总没有什么深刻的感觉,但此刻她将人世血淋淋地剖开在眼前,他终于说不出一句话了。
要是她知道他前世做过的事,知道他满心仇恨,刻薄狠戾,睚眦必报……会不会觉得很失望?
他的心脏突然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紧了,勒得他快要喘不过气了。
不知道是恐惧还是什么,祁宥竟然生出一股暴虐的心气来,既然会失望,既然也会离开,那就……那就……
崔锦之半天没听到他的回答,还以为这小孩太心疼她了,偏头刚要安慰他,只见祁宥双眼布满血丝,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瞳孔边缘泛的金色都要隐隐地逼红了。
她此时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掐住他的下颚仔细瞧他:“殿下?”
祁宥眨了眨通红的双眼,还是有些神志不清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