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后一句,说得语调甚轻,倒像是自言自语。
她身边的那个丫鬟不解,问道:“这些世子不都是一丘之貉?韩世子虽然模样生得比郭世子那个矮子好多了,但是吃喝玩乐样样沾染,能玩在一起,不是很平常的吗?”
苏落云似乎也无法反驳,只悠悠长叹了一声,低低道:“只是觉得他……怪可惜的……”
虽然目不能视,可几次的接触下,苏落云却觉得韩临风并非他表现出来的那般肤浅。
尤其是他几次含而不露的帮衬,分明是个心思通透,做事有城府之人。
这样的人,会跟个不看场合的急色鬼成为挚交?苏落云真是有些不得其解。
她并不知,自己感叹的那一句“怪可惜的”,伴着一阵春风,散到了爬满月季枝的院墙外,入了垂立墙下之人的耳中。
韩临风听了面无表情,只听见隔墙主仆二人窸窣的脚步声远去。
他自入京来,日夜做戏,差一点都忘了自己原本是怎样的人。
而世人对他明里暗里的嘲讽,也时不时会传入他耳。
韩临风自问能做到宠辱不惊,但没想到有人不用眼,便觉得他并非腐烂透顶的纨绔,浑然忘了,其实她这才是那个该“可惜”的人……
他慢慢合上眼眸,伴着清风嗅闻,似乎闻到了那清灵女子身上淡淡的香味,低声吟道:“竹影和诗瘦,梅花入梦香……”
想来她的店名“瘦香斋”,就是出自这一句清雅的古诗吧?那个清灵的女子,不也正是一株寒院中,傲然孤长的寒梅吗?
不知这样一株与众不同的香梅,将来会入谁的梦中?
其实不用香草提醒,苏落云那日见了郭偃,被他言语调戏后,也暗自警醒,随后几日都不再去新店里了。
不过郭世子并未如她所想那样前来纠缠,一切都是风平浪静。
后来她从前来探望她的徐巧芝和陆灵秀的嘴里才知,郭家的那位世子居然从马背上摔下,不光折断了腿,还伤了腰。
别说调风弄月了,郭世子现在吃喝拉撒都在床榻上,整日哀嚎不已。据闻爱子心切的永安王府王妃,气得带人上门找赵驸马算账。
可是却被同样爱夫心切的渔阳公主毫不客气地怼了回来。于是两厢拉扯,甚至一直闹到了皇帝那里。
陛下不好偏私自家女婿,但也没法因为这意外而重责赵栋。毕竟是郭偃自己太娇弱了,全无他家先辈冲锋陷阵的武风。
最后陛下和稀泥的结果就是,取消了今年春狩侯门贵子们骑马演示的环节。于是那些上不去马儿的娇贵公子们倒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十分感谢郭偃的断腿。
同时也有人遗憾,若这次郭世子能一口气摔死,说不定能免了以后数年的春狩折腾。
苏落云听闻郭偃瘫在了床上不能出门,也大松一口气。不然被这种肆无忌惮的纨绔缠上,想要摆脱就难了。
想到这,她不由得深深感念起赵驸马来,给驸马府备香时,也额外多添了几份。
落云的新店虽然才开张,却已经积攒了大单子的主顾。头一个,便是这位渔阳公主。
如今公主府许多香品都直接绕过了老字号的守味斋,转给了瘦香斋。
这类正得宠的贵客的生意最好做,不缺钱银也不赊账,当苏落云一脸难色地跟公主府的管事提及,新店开张,没有钱银周转,须得先交定金时,管事甚至毫不犹豫直接付了全数的银两。
“苏大姑娘,公主现在看中你,别家的香连闻都不闻一下。你只管将香品调好,以后的银子却得由着你赚呢!”
苏落云自是应下,赶紧让香草包了份厚实的红包,谢过管家在公主面前替她美言。
管事毫不客气地收下,笑吟吟道:“我看大姑娘是个能成事的,给贵人行差,靠的是三分本事,七分人情世故。姑娘你参悟得倒是通透……”
其实这些圆滑的手腕,苏落云是跟继母丁氏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