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座下的剑侍?”听九韶一说起,我这才想起先前我在地府还真听过那红衣红发的女冥王提起过这个名字,我瞧了瞧望舒的房间,有些不解地看向九韶,“他既然是地府的人,又怎么会跑到我这里来,还谎称自己是璇玑阁的修仙者,到底有什么企图?”
“想来他也并没有谎称,大约这一世他真的是璇玑阁的弟子,我听冥王说,他这一次离开地府是饮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的。这也是为何冥王不能来人界寻他的原因。冥王掌管六界生死,曾与父神立下誓约,永远不能踏入人界半步。”说到这里,九韶叹了口气,似乎是觉得不该与我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便只是说,“明日我与他去郊外树楚看看,这次的山妖来得太突然,恐怕是事有蹊跷。”
“先前我瞧着望舒每日都是带着重伤回来,你们明日去,可要小心些。”想起望舒每日回来带着一身的疲惫和一身的伤,我便不由得开口叮嘱了一句,说完之后,却又发现自己是不是有几分多管闲事了。
九韶听了我的话,原本启步准备回房的身子微微一顿,他侧头看了我一眼,那眼中荡开淡淡的涟漪,随即又恢复平静,他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我自有分寸。”便快步离去,不再理会我。
彼时,夕阳西下,整个小院被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如穿了一层轻薄的纱衣,我的目光穿过小院,看着对面那一袭紫衣推门进去,复而关上了门,动作利落,不带半分迟疑。
那本是十分正常的动作,可是不知为何,在那上门关上的时候,我总觉得心里有个什么东西也随着那道门关上了。隐隐发觉,这九韶从两年前一别之后,如今再见,与我便生分了许多。
这明明是我最初离开神界时想要的结果,明明是我一直与他们讲,我不是凰羽,不要把我当凰羽。如今,他不将我当凰羽,只当一个认识的普通人一般,我自己却在心里觉得有些不乐意了。由此观之,这人心啊,就是贱,喜欢作贱别人,更喜欢作贱自己。
我在暮色了长吁短叹了一番,感慨了一下自己这心痒皮痒欠摧残的性子,这才缓慢地爬进自己的屋子,准备去与周公幽会了。在这个没有电的年代里,我在养成了一堆坏习惯的同时只养成了唯一一个好习惯,那就是早睡早起。
只不过,今夜注定无眠了。那九韶的到来,仿佛一颗小石子,轻轻落入一池静水,便打破了所有的平静,惹起心中的阵阵涟漪。
从前一个人在凡间的时候,虽然也会想起刚来时的那些人和那些事,可是,那个时候,我总是告诉自己,我与他们不同,我不应该与他们在一起,我现在的生活才是我应该过得生活。我总以为,两年前一别之后,便是永别,所以即便是心里想他们,我也觉得这辈子我大约都是回不去的了。
可是,如今看到九韶,看着他就这么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离开于他,于神界那些认识的所有人而言,不过只有区区两天而已,瞧着九韶那般淡然的模样,我突然好想知道,身在神界的他们还好不好,有没有想我?
月上柳梢头时,我还躺在床上梳理着我错综复杂的心情,突然听得屋外有细碎的声响,“唰唰唰——”的几声,如风拂过树叶。我愣了一愣,我这院子里种花种草,却是从来没种过什么绿叶成荫,可以吹出这种声音的树来。
我仿佛是想要给我证明我先前听到的并不是幻觉,过了几秒,这种唰唰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隐隐还能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坐起身,瞧着轩窗上斑驳的倒影,突然觉得不对,下床披衣,推开门便见了两个在空中缠斗的身影。
先前各自回屋的两个人此刻迎着月光,手中的剑舞得唰唰作响,在一片银灰色的月光下幻化出清影万千。
我站在门口,仰头看着院子上空打得难分难舍的两个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劝架才好。这两个人,回来的时候不都是好好的吗,怎么大半夜是闲来无事所以要打一架解解闷?
“说吧,你跑到这里来,到底是何居心?”眼瞧着九韶占尽了上风,他手中的羲和剑带着凛冽的剑气招招紧逼,一剑斜刺过望舒身前时,我听得他冷冷问了一句。
“在下的确是因着要捉妖和养伤才来打扰洛姑娘的,”对面的望舒一面招架一面躲闪,身形已经有些虚晃,他堪堪躲过那刺来的一剑,苦着脸答到,“你这人怎地这般不讲道理,我好心带你回来,你却以剑相逼。”
“先前我看在莲华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可是如今你若是不说清楚,便是莲华来了,我也饶不了你。”羲和剑一挑,直刺望舒颈间,我远远瞧着九韶似乎也没有留手,出招狠厉,瞧着望舒又一次险险躲过,不由得为他捏了把汗。
“什么说清楚不清楚的,我说的都是实情,你若是不相信,那……”望舒想来也是被他逼急了,手中握剑,攻也不是,挡也不是,想了想,最后干脆将剑一收,悬在半空看着九韶,“你若是不相信,那就干脆杀死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