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二点,外面寒风刺骨,呼气时带出的白雾逸散在空气中,远远看过去就像在抽烟。
嘉鱼将邓秀理让到背风侧,自己站在风口,缩着肩膀跺脚取暖。
不多时,小巷那头迎面走来一个男生,穿着一身驼色大衣,鼻梁上戴着副金丝眼镜,身高在左右,面容白净,气质文雅,嘉鱼猜那应该就是邓纪川了。
果不其然,男生走近以后向她颔首,歉然道:“我妹给你添麻烦了。”
他的声音和在电话里区别不大,带点播音腔,除了没有儿化音这一点暴露了他是南方人的事实,其他地方就像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很标准,很有嘉鱼刻板印象里的国际金融精英男的范。
“没有的事。”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和他一起扶着邓秀理往巷子外走。
车停在巷子外,司机远远看到了他们,急忙赶来帮忙,大家合力把邓秀理塞进了后座。
安置好邓秀理,邓纪川将目光投向她,问:“你家住哪?你也上来吧,喝了酒不安全,我先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没喝酒,让我家司机来接就行。”
嘉鱼推辞了一下,后来见推辞不过,才报出家里的地址。
谢家所在的别墅区赫赫有名,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正常人听到地址以后都会表现出一点震惊,但邓纪川毫无反应,嘉鱼不知道他是不是早就从邓秀理口中听说过她的身世。他平淡地点了点头,在她俯身坐进后座的时候绅士地伸出手挡住了车顶,防止她撞到头,又帮她把车门合上,做完这一切,才走向副驾驶。
整个过程中他都表现得不失风度,可惜,也不甚热络。短短几个照面下来,嘉鱼就知道这人是根难啃的骨头。
她遇见过的男生无非就叁种类型,一种是喜欢她长相的,一种是瞧不起她身世的,还有一种人既喜欢她的长相又瞧不起她的身世。而邓纪川似乎不属于这叁者,他既没有对她的外貌表现出任何欣赏,也没有因为瞧不起她的身世而表现出任何鄙薄。这种性格多半源自他的原生家庭。看邓秀理就能看出来,邓家的家庭氛围很好,一个浸泡在爱意中长大的小孩自然会变得宠辱不惊,相应的,择偶眼光也不会太低。
不过,没关系。
她的目的并不在和邓纪川短暂地谈段恋爱,而是和邓家结成姻亲,只要最终目的能够达成,邓纪川是否喜欢她,她一点都不在意。
才十七岁就考虑起结婚的事似乎有些操之过急,但嘉鱼认为这种事越早考虑越能把握住主动权,等以后到了结婚的年纪,谭圆和谢斯礼未必会对她的婚事有多上心,比起将命运托付给他们,她宁愿为自己谋划。
婚姻对许多十七八岁的小孩来说是一种遥远且沉重的存在,对嘉鱼来说却不然。她对婚姻并不存在任何感性幻想,也不觉得婚姻需要爱情作为基石,婚姻在她眼里是全然功利的,是快速提高自己身价的捷径以及两个家庭间的资源共享。对她这样的人来说,若是想在这个阶层站稳脚跟,挑选一位可靠盟友联姻远比自己单打独斗来得高效。
基于这种认知,她曾详细调查过同辈人里家世可与谢家匹敌的男性,发现绝大部分同龄男性要么人品堪忧,要么城府深沉,要么家庭复杂,都不是她能驾驭的。
只有邓纪川值得投资。
邓家初来乍到北京,实力盖不过地头蛇,短期内不会被其他家族视为联姻对象,但同时他们又有在上海发展的家底,假以时日必能跻身前列,这完美契合了她对自己的定位。她是私生女,即便未来谢斯礼承认了她的身份,把她写进谢家家谱,也抹杀不掉她是私生女且母家薄弱的事实,顶级豪门看不上她,她又不甘心屈就于小门小户,因此最好的选择就是投资一个现在尚未发达、未来却有可能发达的家族。
另外,邓家家庭构成简单,邓父邓母膝下只有邓纪川和邓秀理一儿一女,婚后无需分出太多精力应付婆媳或妯娌间的鸡毛蒜皮,可以有更多的精力拼事业。
综上,邓家和邓纪川便成了嘉鱼的首选。
人没法一口吃成一个大胖子,她深知自己并不存在让邓纪川莫名其妙对她爱死爱活非她不娶的魅力,这种仿佛被下了降头的痴迷只存在于小说世界,现实中大家都很势利,要想让邓纪川看上她,将她纳入联姻选择范畴,光凭她现在的身份绝对是不够的,起码也要等到她的身份被谢斯礼承认以后。